前,不可谓不弱,但是却就因为自强不息,一个终有汉室八百年江山,而另一个又终成就了唐太宗‘天可汗’的威名。范仲淹说士大夫应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丈夫争雄天下,亦当以此为座右铭啊!”
赵恒肃容下拜:“‘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胜败兵家常事,将军能不因小败而沮丧,虽临强敌而奋勇。实我三军之幸!实我晋冀之幸!亦实为主公之幸!”
虽才遭过大败,虽又新得失利;虽也因为年轻的缘故而一时迁怒部将;但是在理智之后,王保保依然斗志昂扬。抛开察罕不论,遍数方今的南北群雄,如张士诚、方国珍之流,若与之相比,真如“碌碌小人”了。
……
“昔日,曹操煮酒论英雄,视海内俊杰犹如无物。今,元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方从哲出使大同,举三国故事类比北方。以我看来,当今的形势,也确与三国时像!请问先生,以为今时今世,谁可堪称英雄?”
“伪汉陈友谅,虽然弑主,群下多有不服而叛,但是却有权术,兵强江南,且剽性狡悍,出没飘忽,尤其贵者,能大困而不馁,屡踬而复振。”
“如此,先生认为陈友谅可称英雄了?”
“性格坚忍,可称强敌。至若英雄,却还不足。”
“为何?”
“今之友谅,论其性,大体类秦末项羽。只是嗜杀寡恩,比之犹有不足。以项羽之强,犹败在汉高之手,更何况他还不如项羽?遑论天下英雄!”
“士诚、国珍、明玉珍、陈友定诸人呢?”
“士诚伪厚,无有远志;国珍地狭,尾两端。明玉珍势单力薄,陈友谅远在闽地。此等数人亦皆不足言。”
“孛罗、李思齐、张良弼呢?”
“外临大敌,不思进取;坐晋冀、关中之地,自相攻伐。鼠目寸光、不识大局至此,最多算是一群乡野村夫罢了!”
“今之群雄,南则友谅、士诚诸人;北则孛罗、李思齐等人。如先生点评,难道说天下竟无英雄?”
“‘英’者,善识人,不为外物蒙蔽,能直指本心;‘雄’者,有大度,视天下为己任,志向远大。以此推之,地方割据虽多,天下英雄唯有三人耳。”
“谁人?”
“山西察罕,金陵吴国公,及燕王殿下。”
“哈哈。察罕、吴国公固然可称英雄,至于海东邓某?先生谬赞了。”
对话两人,一个是邓舍,另一个却并非洪继勋,而是一个陌生人。年约三旬,身长八尺,美须,器宇轩昂。边儿又有一人相陪,却是方从哲。原来此人正是罗贯中。
早先,罗国器、方从哲出使松江,见过张士诚后,罗贯中曾去拜访,并且三人之间有过一段对谈。罗贯中因此而被折服,盛赞海东“人才济济”,夸奖邓舍“有识人之明”。他在松江,本是投入在了士诚的幕府中,但却一向不得重用,由此,便就生出了来转投邓舍之意。他籍贯太原,本也就是北人,且邓舍正与察罕鏖战,他刚好可以来献上一些山西的虚实。
邓舍军务繁忙,要换了来投者是寻常别人,肯定不会闻讯就当即召见的。但罗贯中是谁?早在前世的时候,邓舍就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倾慕已久了。因此,不顾洪继勋等的诧异,在他来投的当天就传令召见。
不止传令召见,还专门拿出来了两个时辰,与之叙谈。他既知罗贯中,先想到的当然便是《三国演义》,故此说了没多久的话,就把话题转入了“昔日曹操论英雄”云云。听过罗贯中的回答,他哈哈大笑。
——,要说起起来,罗贯中把察罕、邓舍列为英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为什么把朱元璋也列入了英雄行列?须知,朱元璋现在只不过还仅仅是江南群雄之一而已。却是因为他久在江南,对朱元璋较为了解。
这三个英雄列出,完全对了邓舍的心思。
他一边想:“名下无虚士。罗先生就是罗先生,果然目光如炬。这三个英雄说得真是太对了。”欢畅之余,不免想道,“鸡生蛋,蛋生鸡。若是日后,待到罗先生写三国的时候,当写至青梅煮酒论英雄,却是究竟他写得在前,还是因今日的这番对谈而启在前呢?”瞥眼看见了方从哲,又想起罗贯中适才刚进来时,说及方从哲出使金陵、“舌辩群儒”之事,端得赞不绝口,转而又忽然想道,“‘舌辩群儒’?等他写三国,又到底是诸葛亮舌辩群儒在前,抑或是因方从哲而加重了印象,从而在前呢?”
越想越觉得好笑,足足旁若无人地大笑了小半刻钟,才算停下。从济宁战起,连着这么多天了,也就这会儿,也许是因为想起了三国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由罗贯中想起了前世的缘故,他觉得最为轻松。
罗贯中待他笑罢,整衣起身,一拜到底,说道:“天下英雄,三足鼎立。吴国公占据金陵,征战江东;察罕与殿下对峙河北,交锋晋冀。而如今的济宁之战,你们三位又都参与其中。由此言之,此战委实干系到了蒙元之气运与天下之走向,南北割据,东西英杰,俱皆观望!在下虽然乍到,但逢此盛会决战,亦不由为之振奋。有一策,请献与殿下。”
——
1,赛因赤答忽。
《明史》没有记载王保保的生父,只是这样写了一句:“扩廓帖木儿,沈邱人,本姓王,小字保保,元平章察罕帖木儿甥也,察罕帖木儿养子,顺帝赐名扩廓帖木儿。”没有他生父的详细资料。
而在赛因赤答忽的墓志铭上,是这样写的:“子三人,长子扩廓铁穆迩,生而敏悟,才器异常,幼多疾,忠襄以母舅氏视之如己子,遂养于家。”
“忠襄”,是察罕帖木儿的谥号。“扩廓铁穆迩”,即扩阔帖木儿。很显然,这就是在说王保保。
赛因赤答忽也不是中原人,更不是姓王,他是蒙古人,“系出蒙古伯也台氏。其先从世祖皇帝平河南,因留光州固始县,遂定居焉”。也就是说,王保保并非如《明史》所言:“沈邱人”,而应该是固始人。
《明史》是正史,似乎也没有见到有明确指出这是一个谬误的,所以,书中对此并不打算争论。姑且备此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