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如果张歹儿不够谨慎?
郭从龙拿起筷子,迟迟无法下箸。他记起来邓舍常说的一句话:“诸葛一生唯谨慎,尚且有街亭之败,挥泪斩马谡。况我辈耶?人无完人,兼听则明。我辈可以做的,只有尽力地把该做的事情做好罢了。”
张歹儿也不是完人。如果他不够谨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该怎样应对?郭从龙推盘起身,重又来到地图前边,再一次开始推演盘算。
假设张歹儿一时大意,轻举妄动,打下莱州后,紧追败北的关保不放,最终中了察罕的埋伏。先的问题,遇到埋伏的地点会在何处?郭从龙的视线在地图上游移不定,最后确定在了高望山的位置。他提起手指,朝上头重重地一点。如果遇伏,此处最为可能!
——,城东道士谷与城东北的万里沙,虽然也都是不错的设伏地点,但离益都太远。察罕肯定不会舍近求远,跑到那儿去安置埋伏的。
确定了张歹儿可能会遇到埋伏的地点之后,第二个问题:最好的应对办法是什么?郭从龙凝神苦思,如果换了他是张歹儿,他会怎么做?张歹儿不可能会带了全部的人马去追赶关保,至少要留下三千到四千人看守莱州。即是说,他遭遇埋伏时,所带的军马最多六千人上下。
而察罕即便可以及时获悉张歹儿去攻打莱州的消息,给他传递消息的斥候路上来往需要时间,因而,他埋伏军队出的时间也定然会晚于张歹儿援军离开文登的时间。这也就是说,他派遣去高望山的埋伏人数不会太多。顶天了,三千人上下。且皆为轻装行军,不会带有太多的大型辎重。郭从龙自言自语:“六千对三千,……。不对,还有关保部的数千人。”换而言之,甚有可能,会是六千对六千。
六千察罕埋伏据险有备,六千海东援军轻忽无防。夜深雪白,堂外的寒风吹袭入内,烛光忽明忽暗,地图上阴影浓重。室内室外,万籁俱寂。郭从龙遍体生凉。他追问自己:“换了是俺。该如何应对?”
……
张歹儿的应对方法,简单有效。
先采用“壮士断腕”之策,割裂平壤军与关北军的联系,临时紧急地人为制造出一道无人地带。随后用“避实就虚”之计,选拣精锐,攻击埋伏军队的薄弱处。“围魏救赵”。再救平壤军脱离险境。
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他在竭尽全力地约束本军后阵之同时,双腿竖直,站在马上,极目远望。远处的高望山安静无声。他忽然想起,续继祖哪里去了?
最起初的时候,他还能看见续继祖的将旗。但好像便在刚刚穿过掖县县城后不久,似乎续继祖部就踪影不见了。他当时也有询问,有人回答他说,续继祖熟悉道路,大约改走小路,抄近道,往前边阻截关保去了。
现在,高望山已在眼前,续继祖不管抄的甚么近道,总也该到出现的时候了吧?除非?张歹儿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把这突然而来的念头清出脑外。续继祖部再不耐战,也有两千多人,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
就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这个想法似的,前头高望山中,陡然间杀声四起。
……
文登城中。
郭从龙想到了一个应对的办法。
前半部分与张歹儿的对策相同,“壮士断腕”。后半部分却有很大的不同。张歹儿之对策,重点在自保。郭从龙的办法,却进而试图反包围。他的手指停留在高望山片刻,沿着原路返回,轻轻弹了一下掖县县城。
他心中想道:“若是真的关保佯北、察罕设伏,则他们之所以肯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见我援军来到,料莱州孤城不可坚守。鞑子攻陷东南的目的,本就在阻我援军,延迟我援军抵达的时间。现在,他们的这个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继续打呆仗。因此,索性就放弃莱州,主动撤军远走。这样,一则,可以保存实力,关保部毕竟也是有三千精锐。二来,若设伏成功,还有机会顺势再杀回去,把莱州城重新夺回。
“他们的用意应该便是这两条。如若换了俺是张帅,是不是可以针对鞑子的第二个用意,反而给他们下一个圈套?将计就计,借机把来犯之敌军歼灭一部?”假使见机得早,并且调措得当的话,这个“将计就计”,应该还是可行的。郭从龙盯着掖县,全神贯注,思忖具体的方略。
“若俺是张帅,当在闻讯鞑子设伏的第一时间,即刻变后阵为前队,间道返回掖县。随后接应前边遇伏军马,故意做出大败北逃的样子。从而诱使鞑子追赶与我。鞑子只要想顺势再夺回莱州,肯定就会紧追不放。
“待进入掖县地界,我军伏兵大起。前边诈败的军马也再返回头来,狠狠杀他一个回马枪。同时调动莱州城中的人马也出来一部分,可合军一处,可绕道反而抄其后路。如此,形成一个反向的包围圈,纵不能全歼来敌,至少也可以把他打疼!”
郭从龙想过布局,再想细节。他又想道:“此策好似简单,要想成功地实施,却有两个关键需得注意。先,当遇伏之时,调动军马的措施必须果断,雷厉风行。其次,何时接应遇伏前部脱困、又何时诈败北走,这中间反过来诱敌入我埋伏的种种时机,亦然需要把握出色。”
他自问,他可以做到么?思来想去,纸上得来终觉浅。反复斟酌,欲行此事殊不易。他想到的这个计策,非胆大心细之人,绝难施为。
……
高望山中,喊杀四起。
察罕果然在山中设置的有伏军。只不过,先撞入其中的并非平壤诸军,而是张歹儿正在寻找的续继祖部。这是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察罕的伏军本来等待的是海东援军,续继祖部本来追赶的是关保。他抄近道,绕到高望山前,试图在前截击,却不料阴差阳错,正好撞上了察罕的埋伏。一下子双方都措手不及。伏军不得不提前动。
续继祖拨马就走。
他背有埋伏,前有关保。走不多远,当头一员元将横冲阻截,道:“某关保是也,来将请留下人头!”续继祖哪里是关保的对手?三不两合,被斩落马下。关保纵马往前,正想要补上一刀,顺便砍下他的级。后边平壤诸军收不住脚,轰然乱响,撞将上来。
顿时间,夜黑、雪上、山中、火光,纷纷乱乱,杀作一团。
关保顾不上再去取续继祖的级,引领部下,与伏军合作一处,鼓勇返身冲杀。平壤诸军抵挡不住,大败溃走。张歹儿按照预先部署,调兵遣将,厮杀直到天亮,方才接应住了败军,手执铁枪,压住后阵,徐徐而退。
关保掩杀追击,不提防侧翼中受到四百女真骑兵的冲阵,攻势因此稍止。
他抬头望天,见夜色渐去,天将大亮,再往前看,张歹儿的后阵旗帜井然,虽退不乱。晓得这场伏击战至此已算宣告结束。即使继续往前追杀,估计也占不到更大的便宜了。当下见好就收,命令收军。检点战果,杀伤海东军马两千余人。其中,续继祖部占了大半。
他哈哈大笑,遥遥向张歹儿叫道:“将军远来,无以为奉。今夜聊且送上小礼一份。且待来日,益都城下,再恭候将军大驾。”指挥三军,自回益都去了。来到益都,察罕正在帐中与人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