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办?如杨万虎所言:便这么眼睁睁看着益都日益紧蹙?他做出了决定,道:“穆陵关上有我军千余人,传我将令,命其选派精锐,出关侵扰鞑子粮道!不求杀伤,不求缴获,只要求一个‘扰’!”
诸将凛然接令。杨万虎道:“那我军?”
“我军按兵不动。一方面阻、阻截王保保,一方面广派探马,刺、刺探益都情形。如果城池真有不保的迹象,我们这万人,或许还能起到些作用。”诸人心知肚明,如果益都不保,他们这万人能起到的作用无非有两条,一则留死士继续阻截王保保,一则以精锐前去救援,与察罕拼个鱼死网破,如此而已。
赵过顿了下,又往北边瞧了眼,接着说道:“当、当初救田丰,主公不得已而为之。不救他,他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甚至投降察罕。此、此人是山东的地头蛇,手下军马也有不少,若放任他投降察罕,对我军大为不利。所以,主公命佟将军去救了他。时至如今,咱虽不指望其感恩图报,但是却也不得不敲打敲打他!”
他召来文案,命令道:“即写信与田丰。告诉他,郭将军已至东南,很快便可打通与海东的道路,我援军指日即来。即便无法说动他来援我,至少也要暂时将他稳住。”英雄所见略同,赵过吩咐人写信与田丰的同时,察罕的招降书,已经到了棣州。
招降书言简意赅:
“益都城围,东南失陷。王师所至,无往不利。为公计,宜早降。早降,不失富贵。若执迷不悟,则昨日之刘珪,即明日之田公。”
**裸的威胁。这也就察罕有资格这么做,虽然顿兵益都城下多时,有往日战无不胜的战绩在,霸气依然。招降书送到棣州,递与田丰案头。田丰当即召集诸将、幕僚,紧急议事。他麾下诸人,文称李秉彝,武为崔世英,这两人分别站在班。其子田师中,侍立在侧。
田丰在棣州的这段日子,很不好过。
他本来与邓舍联手,吞并士诚旧地之时,可谓春风得意。基本没费一兵一卒,凭空得了恁大的地盘。棣州本为余宝的地盘,迫于邓舍的压力,余宝依附了他。甚至就连当时山东最南边的滕州王士信,也不远千里,主动与他送来盟约,表示臣服。殊未曾料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不到,他居然就丢盔卸甲,接连丧地,济宁诸路丢失一空,如今万余残军不得不就食棣州。原先大好的形势,顿时变得严峻。
棣州城池本就不算很大,存粮有限。他当初败退的时候,也没空带太多的军粮。要没这一场大雪,或许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如今大雪数日不停,他的抄粮队难以出城,城中七八座大仓库,已经有一多半见了底。即便省着点,能勉强熬到开春。但是春日时节,青黄不接,一万多人,马上就会有面临断粮的危险。
如果主将是一军之胆的话,那么军粮即为一军的底气。一旦没有军粮,军队要么自乱,要么自散。他辛辛苦苦起兵这么多年,也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山东大地上成就过一番赫赫的威名,花马王的诨号也更曾名动京城,到头来却竟换回来一个如此的结局,怎生甘心!
他本生的面如重枣,目若朗星,倒也是仪表堂堂。现如今,两颊消瘦,容貌憔悴,唯有一双眼,依然的炯炯有神。他顾盼诸人,说道:“察罕要咱投降,……。”掂了掂招降书,“措辞严厉。诸公,你们怎么看?”
小王爷田师中站在他的身边,按刀而立,昂挺胸,道:“自反了鞑子日起,便没想过投降。父王,你常常说,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轰轰烈烈。怎能如那张士诚,反而复降,犹如小人,空落天下人笑柄!这绝非大丈夫所为。以孩儿之见,无须多议,斩了察罕老贼的信使便是!”
田丰沉下面容,说道:“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不得胡言乱语!”转望诸人,朝李秉彝身上看了眼,问道,“李公,以你之见,此事我军该如何处理?”
李秉彝一如平常,胡服、短剑,轻轻捻了捻手指,说道:“此事我军该如何为之的关键,不在我军,而在察罕与海东。”
“此话怎讲?”
“臣有一言敢问主公。之前,燕王也曾写来多封求援书信,主公为何置之不理?是否为了等察罕与海东分出胜负,待局势明朗之后,然后才好做出决定?”
邓舍写求援信与田丰这件事儿,他麾下诸人皆知。不过田丰却从没就此事与他们商议过,直接便自己做出的决定。故此,李秉彝有此一问。田丰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猜测,说道:“察罕与燕王势大,我军力孤,本王不得不如此。”
李秉彝明白了田丰的心意,说道:“臣请为主公以古喻今。彼三国之时,刘备入江东,周瑜劝孙权杀之,而孙权终不杀之。原因何在?因为北有曹操。今日之山东,即三国也。主公可谓刘备。”
“先生想说甚么?”
“臣斗胆,妄猜主公心意。‘主公欲降,又怕察罕失信。’此是为主公之疑虑,也是主公为何召集臣等商议的原因。请问主公,臣猜的对么?”有什么样的主上,就有什么样的臣子。田丰为人,行事非常的有决断,甚少有所顾忌。李秉彝的性格与他相仿,当着群臣的面,直言相询田丰是否想要投降。田丰默然不语。
“如此,主公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孙权不杀刘备,则察罕也必不会杀主公。”
他两人一唱一和,就把投降的调子定下来了。堂上诸人窃窃私语。崔世英是田丰的心腹爱将,向来唯田丰马是瞻,降也好,不降也好,对他来讲,只要是田丰做出的决定,便去遵从就是了,没有质疑的意思。但是,别的人不同。杨诚与余宝有疑问。
杨诚跨步出班,问道:“王爷,既然之前你因为察罕与燕王未曾分出胜负,所以犹豫不决。为何现在却忽然因察罕的一封招降书,便遽然决定降与鞑子呢?”
李秉彝代替田丰回答,说道:“便如察罕信上所言,东南失陷,则海东援军无望。济南城克,则赵过部覆灭只在朝夕,只需察罕一部军马西上,与王保保联手,则赵过必然全军覆灭。这样一来,益都孤城,能守得住多久?现今山东的局势已然明朗。燕王负,察罕胜。”
他跪拜,向田丰道:“察罕招降书所来,其实正也是臣想与主公建议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轰轰烈烈固然大丈夫,然而,能屈能伸才为真丈夫。臣知主公与张士诚并不相似。士诚降,乃因其胸无大志。主公降,却正为的日后之壮志雄图。主公用心良苦。日久见人心。天下英雄,或会一时误会主公,但是终究必能化误会为钦服。昔有勾践卧薪尝胆,此正主公可效仿之例也。”
田丰喟然,起身,叹息,说道:“知我者,唯李公。”投降,不得已而为之。就此定下。
随后的两天内,田丰召见察罕信使,信使把察罕的承诺与要求分别告之与他。承诺有两条,保证不会削弱他的军队实力,同时待山东平定,可保举他为万户,一如元初山东汉人世侯的旧例,许其镇戍地方。而要求只有一条,令其即日南下,与王保保会合,联手合力,歼灭赵过所部。
田丰接受了承诺,同意了要求。接到招降书的第三天,整顿三军,第四天,前锋出城。然而,便在他即将打算亲带主力随之南下之时,第五天下午,有一个消息从东南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