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着手臂,只要进入射程,便随时可以投出。
夕阳闪耀了下他的眼。李子繁微微闭目,随即睁开:“高将军军马少,怕是挡不住鞑子。”他挥了挥手,望楼下边,两三排火铳手与弓弩手,列队前行,依托拒马、栅栏等物,做好了射的预备。
敌人的左翼越来越近,停驻在营垒门外的养由引弓、苏白羽两部,却视若未见,纹丝不动。李子繁注意到,他两人的视线竟然根本就没放在来敌的身上,而是都在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右前方的交战沙场。
“高将军有令,命他两人不见军令,半步不许行动。”
什么是军令如山倒?这就是军令如山倒。军令不下,莫说数百敌人,哪怕泰山崩,而人不动,面不改色。或许高延世的军纪在益都算是森严的了,但是此情此景,在海东军中却早就司空见惯。李子繁习以为常,毫无惊叹的感慨,摸了摸腰边的火药罐,开始做射击的准备。
他们所用的火铳,与元军、群雄使用的有些不同。
邓舍指点崔玉,对当时的火铳做了点改良。先加上了一个瞄准装置,三点一线,放起来命中率会得到不小的提高。其次,改装了一个弯形的手柄,方便射击者更好地使用。最后,试验性质地改变了射的点火装置,换用火绳做为火源,扣动扳机点火,不再用火媒在外部点火。经过这些改变,火铳实则可以换个名字,改叫半成品的鸟铳了。
崔玉在火器方面很有天赋的,根据邓舍的指点,历时大半年,改良成功。不过,制造起来的难度也更大了,产量不高。
截止目前为止,总共只造出来了三四百柄,且大部分都装备到了6千五的神机营里。其余的,则全在邓舍的侍卫队中。因了李子繁、高延世此番任务艰巨,故此邓舍特地抽调出了数十柄交付与之,以壮声势。
日头一点点地西落,暮色深重。风渐渐地大了,卷动砂石,落叶飞旋满营。火铳凉丝丝的,李子繁只觉铠甲冰凉。而高延世浴血奋!
“将军看!”
李子繁顺着潘贤二的手指,遥相望见,敌人右翼阵中,十数人贯通而出。领头之人红弓乌槊,可不正是高延世!一行人竟然横穿敌阵,从阵前杀出了阵后。只见高延世左顾右盼,唿哨一声,不知喊叫了声甚么,张开弓往前射了一箭,却没继续往前冲杀,而是兜转坐骑,引了众人,千军万马奔腾里,再度折身杀入敌人右翼。又从敌人阵后,穿到了阵前。呼吸间,两进两出。数百的察罕精骑无人能制。
潘贤二油然赞叹,赞的却非高延世,而是胡安之:“察罕治军,当真严明。”
有高延世这样的骁将两番突阵,胡军却仍能阵脚不乱,保持着大概的阵型,上下调配有度,不慌不乱。这可要比勇将冲阵要难上许多。着实叫人刮目相看。不管进攻的一方,抑或防守的一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开战才不到一刻钟,李子繁等人已经看的都是心动神驰。
胡军左翼,距离海东营垒,不足三里。
迎面雷霆也似急袭而来的敌人,营垒门前,养由引弓、苏白羽,傲立将旗之下,依然纹丝不动。营垒内,火铳手装填弹药。弓箭手拉开强弓。弩手力,弩箭上弦。再其后,盾牌手举起盾牌,长枪手挺起枪戈。
“李子繁。听说他本来是个和尚?”
“好像是。似乎为海东悍贼李和尚的师弟。”
“和尚懂得甚么打仗?”
胡军后阵中,胡安之好整以暇。用右翼缠住了高军后,他就不再去管,把视线投向了本部的左翼以及远处的海东营垒。经过仔细的观察,他做出判断,海东步卒的应战尽管还算不错,但就看那半拉子的营垒,估计也是挡不住他左翼一击的。
至于高延世,区区几百人,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高延世虽略有薄名,比得上刘福通么?汴梁一战,刘福通夜遁安丰,险些被察罕军活捉。就也不说刘福通,高延世比得上关铎么?想当年,太行山血战,夜战铁骑谷,胡安之也曾有份参与,关铎、潘诚、沙刘二,不一样被他追杀地落荒而逃?就也不说关铎,高延世比得上田丰么?距察罕入山东还不到一个月,田丰全军奔溃。
一个小小的高延世算甚么东西?无名鼠辈!胡安之喃喃自语:“胜之不武。”一连串的胜利,不但打出了察罕的赫赫威名,更也打出了其麾下诸将的骄纵自大。
“将军快看!”
胡安之顺着将佐的手指,转目去看,见本军右翼中,突然微微骚动,一员明盔亮甲的敌将夹带风尘,挺槊跨弓,骤然间驰奔贯通而出。随后又有十数骑,血污满身,跟着杀出。胡安之失声叫道:“高延世!”
胡军后阵在左右翼之间,距离右翼只有百步远。
高延世冲阵出来,往这边望了一眼,收槊取弓,拉如满月,箭如流星,正中列在后阵最前边的一个九夫长。他用的强弓,力道很足。那九夫长躲避不及,箭矢应脑而入,贯穿而出,轰然一声,栽倒马下。
高延世放声长笑,拿着长弓,点了点胡安之:“*,且饶你一命!”
不是他真的想要饶胡安之一命,而是因为胡安之在后阵的中间,距离远,箭矢的射程难以到达。所以,说句大话,顺便打击敌人士气。高延世略微观望了下胡军后阵,见戒备森严,知晓难以冲动。拨转马匹,打了个唿哨,引众人二度折回胡军右翼。胡安之骇然变色:“冲坚陷阵,如此虎将!”注意力顿时从左翼收回,放在了右翼。
这才现,不知何时,他的右翼居然已经被高延世隐约包围了。
“将军,把后阵提上去吧?”
胡安之念头急转,瞬间看出了高延世的意图。他嘿然一声,心想:“一时大意,险些上了小儿圈套。”说道:“后阵不可提。你没见海东垒前,尚有两百骑兵未动?我后阵若动,则此两百骑兵定然趁机来攻。高延世小儿,分明想用半拉子的营垒拖出我军左翼,然后集中骑兵力量,先击垮我之右翼与后阵。我后阵与右翼若乱,左翼不攻自破。好计谋,好计谋!”
“我军该如何应对?”
胡安之沙场老将,既然看破高延世用意,自有计策应对:“打旗语,鸣鼓。调回左翼,且放下海东营垒,先灭此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