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山东形胜,莫若泰山。泰山之形胜,萃于泰安”。泰安北阻泰山,南临汶水,介齐鲁之间,为中枢之地,由此纵横四出,扫定三齐,均成高屋建瓴之势。可以这么说,得泰安者,得山东。
“此地绝不能由田丰得之。若落入其手,则我益都便要时刻处在他的威胁之下,且我军以后也势必难以向西寸进。”
“协约上这么定的。怎么办?”
“泰安原本谁的辖区?”
“陈猱头。”
“咱不去取,他来主动求附,这不就行了么?”
“主公的意思是?”
“叫陈猱头来。”
益都城破当夜,续继祖逃回家中,带了家眷,又折去王府,想护着王夫人一起杀出去。王夫人没同意,不愿意走。邓舍早通过李生给她送去了一封书信,保证不会伤害她,请她放心,并且请她帮忙劝劝续继祖。
一样给了保证。只要续继祖肯投降,官位、地位统统不变,不但不变,还会有升。给了两个选择,要么益都平章,要么海东右丞,这两个位置随他挑。
续继祖半信半疑,王夫人一力说服。好容易说动了他,最终放弃了逃跑的打算,改而投降邓舍。他一降,就等同半数以上的益都军降。同时,陈猱头、高延世先后被郭从龙、李和尚、胡忠等擒获。郭从龙擒获了陈猱头,李和尚、胡忠并力拿下了高延世。他两人见大势已去,邓舍遣出小毛平章出面劝降,又见续继祖也降了,干脆也就投降。
陈猱头此人,忠贞或许比不上田家烈,但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特别仇恨鞑子,也亏得邓舍派了小毛平章来劝降,且海东军往日杀鞑子的态度也极其的坚决。要不然,他会不会降还真在两可之间。
投降后,邓舍对其十分的礼遇。这会儿,命人传他上来,不多时,陈猱头来到。
“殿下召末将,不知何事?”
陈猱头才投降,心有不甘,话语中带着点生疏语气,也不肯叫“主公”,只呼“殿下”,跪拜地上,马马虎虎地行了个礼。邓舍毫不介意,亲手把他扶了起来,笑道:“正有一桩大事,需得劳动将军大驾。”
“殿下请讲。”
“今我已得益都,花马王欲问我要以东地面。”
“那便给他。”
“给他自然无妨,我之意本就不在山东。只是为小毛平章计,……。”
“殿下何必还如此说?谁人不知,这益都明明已经是殿下说了算的。”
“哈哈。将军快言快语,豪爽人也。”
“殿下叫俺来,究竟为的何事?请不要绕弯子了,直言相告就是。俺如今既然已降殿下,即为殿下臣子。不论什么事儿,只要俺能做到的,必定不辞。”
“只是为益都计,以东的地面都可以给他,唯独一个地方不能给。”
陈猱头心中了然,道:“泰安。”
“不错。将军本为泰安元帅,泰安城中皆为你的旧部,你能去将之招降来么?”
“招降不难。”
邓舍听出他还有下文,问道:“怎么?”
“招降来之后呢?”
“便与将军坐镇守之。”
陈猱头一直冷淡的表情,闻听此言,神色一动,抬眼瞅了瞅邓舍。邓舍面带微笑。陈猱头问道:“殿下此言当真?”邓舍哈哈一笑,道:“自然当真。”陈猱头道:“殿下就不怕末将回了泰安之后,如果?”
“如果甚么?”
陈猱头目不转睛盯着邓舍看了许久,邓舍始终笑容满面,神色不动。陈猱头长叹一声,二度跪倒地上,端端正正行了叩拜的大礼。邓舍故作讶然,急忙又把他扶起,问道:“将军这是为何?”
“主公以诚待俺,俺敢不以诚报之?”他起身,斩钉截铁地道,“不须主公一骑一卒,三日内,末将定将泰安全城献上。”
送走了陈猱头,毕千牛有点担忧,问道:“将军,陈猱头新降,他怎么想的咱们谁也不知道,其意难测。你怎么就真的答应了他,一兵一卒不给,许他单骑去泰安,又承诺泰安仍交由他坐镇守卫呢?”
“益都名将,陈猱头、高延世两人而已。延世傲而直,猱头粗有细。得延世之用易,获猱头之心难。纯粹用言辞、笼络,难以动之。只有用诚心感化。”
“可是前日,杨将军才有军报送来,没有找着王士诚。万一,万一王士诚还活着,那陈猱头?”
“如果王士诚没死,陈猱头又想归旧主的话,即便他在益都城中,你又能管得住么?泰安之地,易守难攻。我军与田丰又有约定,暂时难以贸然出动大军,强行攻打。与其拱手让与田丰,何妨用猱头一试?
“并且,现在济南刘珪也投降了我军,济南离泰安不远,陈猱头设若真要异动,我也不是不能制之。传令,叫杨万虎不必回来益都,直接转道,赶去济南。一为陈猱头,二防田丰。”
济南,也在益都之西,依据约定,本该也属田丰。
清州的征尘尚且没有散尽,转眼间昨天的盟友钩心斗角。有个成语叫与虎谋皮,只不知这“虎”到底是海东,抑或是田丰?
——
1,陈猱头。
他是史书中有记载的益都红巾里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至正二十一年,察罕大举进攻山东,八月,田丰降,十月,济南刘珪降。在此期间,余宝、杨诚等也接连投降。只有陈猱头困守益都,拒不投降。
“察罕帖木儿令参政陈秉直、刘珪守御河南,而自驻山东,移兵围益都,环城列营凡数十,大治攻具,百道并进。贼悉力拒守,察罕帖木儿复掘重堑,筑长围,遏南洋河以灌城中,城中益困。”
察罕在攻城的期间,大约并非接连不断地攻打,可能断断续续,看打不下,就先放在一边,改而去攻掠别的地方。不管如何,陈猱头守城直到次年的六月,“田丰及王士诚刺杀察罕帖木儿,时山东俱平,独益都孤城犹未下,遂走入益都城,众乃推察罕帖木儿之子扩廓帖木儿为总兵官,复围益都。”
然后又过了半年,直到至正二十二年十一月,“扩廓帖木儿复益都,田丰等伏诛。”历年余,先后察罕帖木儿、扩阔帖木儿两人先后围困,元军才总算是攻下了这座坚城。
“自扩廓帖木儿既袭父职,身率将士,誓必复仇,人心亦思自奋,围城益急。贼悉力拒守,乃以壮士穴地通道而入,遂克之,尽诛其党,取田丰、王士诚之心以祭察罕帖木儿。”
当时元末群雄,北地称察罕,连朱元璋都一再称道察罕“兵威甚狠”,“先遣杨宪往彼通好,凡察罕帖木儿下山东,又遣汪河往彼结援”,对其十分的顾忌,闻“察罕死,叹曰:‘天下无人矣!’”什么是无人?元朝没人了。言下之意,没人值得重视了。
由此可见,察罕的不世武功与赫赫威名。而扩阔帖木儿,亦曾被朱元璋赞许为“天下奇男子”。
陈猱头却能在他两人的攻打下,守孤城达一年多,力保不失,虽有益都名城大邑,防守坚固的因素在,也不无后来田丰、王士诚相助之功,但是这功绩却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唯惜其未逢明主,要不然,定然也是青史留名的一员名将。
2,天下奇男子。
“一日,大会诸将,问曰:‘天下奇男子谁也?’皆对曰:‘常遇春将不过万人,横行无敌,真奇男子。’太祖笑曰:‘遇春虽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竟册其妹为秦王妃。”
观朱元璋此话,似乎称赞王保保为天下奇男子的更多原因不在他领兵打仗的本领,而在王保保始终不肯降他。与其说赞许,不如说遗憾。但从这点遗憾,却也可以看出,王保保的确有过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