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是怎生被高丽水军击溃的?”
懂倭语的丽卒问了,答道:“他们出海时,有大小船只三十余艘,半路上遇上风浪,给吹散了。到他这一路,只剩下不足十艘,不愿就此回去,在庆尚道登了6,落入高丽军队的埋伏,侥幸得命的,又不足一半。”
邓舍有点失望。逃得活路的只有四五艘,太少。问道:“他们平时都抢些什么?”
藤光秀呱呱拉拉说了几句,丽卒翻译道:“粮食多些。”
细细追问,才知道倭国现在正处在南北朝时期,两边各拥天皇,征战不断,前几年北朝内部还生了一次内讧。没吃没穿,很多倭人就干上了海盗这行。
同时,相比北朝,倭国南朝的实力不如,很多溃兵败将无路可去,流亡海上,他们抢掠成性,干脆也加入了海盗的行列,更使得倭寇势力大增,倍加凶猛。
以眼下这两人论,菊三郎是对马岛的土著,藤光秀即为南朝的溃兵,本是两伙儿,后来火拼一次,凑成一帮。
邓舍对倭国朝政没兴趣,问出两人中藤光秀地位较高,就单独问他道:“你们总共有多少船只?不止三十艘吧。”
藤光秀当海盗很多年,常入高丽抢掠,高丽话懂的几句,不等丽卒翻译,磕磕巴巴地抢着道:“三十艘,只是出海的。岛上还有六十艘,五百人。”
要非急需,邓舍早将这两个倭寇砍了头,藤光秀不知好歹,抢着说话,惹得他不快起来。他沉下脸,道:“拉下去,抽二十鞭。”
两个亲兵拉着藤光秀下去,河光秀兴冲冲地亲自动手,顿时鞭子落下的闷响和藤光秀吃痛不住的连连惨叫声,传入堂上。
菊三郎不明所以,瑟瑟抖。邓舍也不理他,等鞭子抽完,藤光秀再度被拖上堂前,他个子小,鞭子打的密集,体无完肤,眼泪鼻涕一大把,什么也不敢说,只顾着磕头。
邓舍也不说鞭打他的原因,问道:“你们的领叫甚么名字?”
藤光秀学了乖,一个字儿不敢多说:“藤次郎。”到底忍不住,补充,“便是小人的哥哥。”指望能因此多点生算,他偷看邓舍,果然见邓舍脸上露出点喜色。
邓舍沉吟片刻,道:“我有桩生意,你们有没有兴趣?”
藤光秀连连点头,落入敌手,生死不知,这位将军老爷又有点喜怒无测,救命稻草能捞着一根是一根。
“我听你说,你们寇掠高丽,无非为些粮食。粮食,我有,可以向你提供,免费,不要钱,不过你得给我提供些东西做为交换,比如药材、布匹、军器,凡是能从高丽抢来的,我都要。”
藤光秀想都不想,保命第一,混一关过一关,满嘴答允,
究竟是否言不由衷,他做不做的了主,邓舍也不关心,道:“很好。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准备一千石粮,交给你们运回。”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又道,“你们只有一艘船,怕运不回去吧?”
藤光秀没口子地道:“运得回,运得回,和小人一起的,总共六艘船。没救回小人,他们不敢走远,求将军给小人一天时间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运一千石粮,没一点儿问题。”
邓舍同意他的提议,点了点菊三郎:“如此甚好。召集船只的任务,就交给他吧。你背上有伤,行走不便,在我营中好生休息。”
藤光秀呆了呆,道:“菊三郎地位低,去了没什么用。小人背上这点伤,不碍事,不碍事,能撑得住,不会误了将军的事儿。”
邓舍再度表示同意,道:“也是。不过你撑得住是一回事儿,海上风凉,你伤后体虚,万一生些病,反而不美。”不等藤光秀再说话,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河将军,你派几个人,随菊三郎一起,去海上召集这位藤壮士的兄弟吧。”
河光秀好表现,从来不怕任务多,就怕没任务。他拍胸脯打包票,用不了一天,定回来复命,带了菊三郎,雄赳赳地去了。
藤光秀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满脸失望。他打的主意,本是主动请缨,一去不回。傻子才会和双城做生意。药品、布匹,他们有,但是他们也缺!就算不缺,倒手买给国内,获利也远胜和双城做买卖。至于菊三郎带不带的回来人,他倒是不怕,腾次郎凶名显著,那些海盗不敢丢下他不管。
邓舍咳嗽了声,吸引回他的注意力,和颜悦色地问道:“适才粗鲁了,你背上的鞭伤,果真不碍事么?”
“不碍事,不碍事。”
“再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士卒应诺一声,七手八脚,拽着藤光秀又拖将下去。如果说起先那二十鞭子还有个说法儿,这二十军棍,纯粹用来杀威了,好为邓舍临时起意的计划铺路。
左车儿不解邓舍用意,满怀疑惑,问道:“将军,你就真的信他?对马岛离咱太远,倭寇抢掠成性的东西,会肯来跟咱做生意?”
邓舍摇了摇头,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和倭寇做生意,左车儿越迷惑了:“那将军为何?”
“不做生意,不代表咱们不能学他们。”邓舍一笑。开辟商路,不但可以上辽东、去平壤,也可以泛海而下,侵略高丽南部。
因了蒙元控制,高丽很多的城池没有足够的城墙保护,沿海一带也不例外。虽说近些年,借中原大乱,蒙元鞭长莫及的机会,高丽抓紧了城郭的修筑,可到底时日太短,精力大部分又放在了北部。曾听洪继勋说,庆尚道、全罗道诸地,临海数十里都无人烟,防御稀松,只需数百人,便可长驱直入。这等良机,不容放过。
只是,邓舍手头没船,船可以造,水军士卒不得不有专门操练。和攻占几个沿海岛屿不同,必须准备充足。数遍军中,有水战经验的、了解高丽沿岸海域的一个也无。河光秀倒是打了几场抢滩战,但指望他来操练水军,想也别想。
邓舍就把主意打在了藤光秀等的身上。他们常年出海,以强盗为生,常与高丽水军交锋,想来应有些海战经验,这也罢了,关键对高丽周边的海域情况,定然十分清楚。只是两三个倭寇太少,不足用,索性编个借口,骗了其他的也来,一并扣留。
造船方面,邓舍早有留心。双城一带,林木茂盛,可用木材尽多;双城、定州、德川、宁远,或靠海边,或临江河,会造船的工匠也有,甚至女真人里也有甚多良匠。更有洪继勋,元世祖东征日本时,他的祖上洪茶丘曾负责监造船只,有此渊源,他对造船也略知一二。
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河光秀还真是挺有大用,守营之夜,出了个奇策;守个海岛,又能抓来倭寇,邓舍琢磨着,是不是该重重赏他一回?
下达命令:“叫文华国、吴鹤年组织军卒、丁壮,上山伐木。挑选迁居双城的女真人里会造船的,连同早先征入匠营的高丽造船工匠,一并编入船营;命赵过在甲山,也选些会造船的女真人送来。”
造船是件大事,需得选一干将监管。挑来选去,文、陈等人不是太粗,就是不在身边,邓舍决定:“去把罗国器找来,给他兼任造船千户。”
——
1,三岛之贼。
这三个地方距离高丽都近,元世祖征日,两次都是先占对马岛,再克壹歧岛。第一次逼近了肥前沿海岛屿,不过没在这里登6,转向了博多湾。第二次一样是经壹歧而入博多湾。
2,高丽很多城池都没城墙。
元朝征日之后,“……高丽王请完濒海城,防日本,不允。”
明太祖时,李氏朝鲜遣使者入朝,朱元璋以书谕其国王,“……今使者归自王国,朕问王国政俗、城郭、甲兵、居室如何?使者言:俗无城郭,虽有甲兵,而侍卫不严,……。”郭:城墙以外围着的大墙。
3,临海数十里都无人烟。
同出朱元璋谕朝鲜国王书:“使者言:……去海滨五十里或三十里,民始有宁居者。朕询其故?言:尝为倭奴所扰。……”
4,会造船的工匠也有。
高丽的造船业较为达。主要表现在造船规模大、度快、战斗能力强等方面。
元世祖为东征日本,命高丽“造船一千艘,能涉大海可载四千石者”。并直接按高丽“船样”制造了大量的兵船。“帝欲征日本,诏方庆与茶丘监造战舰。造船,若依蛮样则工费多,将不及期,一国忧之。……方庆为东南道都督使,用本国(高丽)船样督造”。当时,高丽也积极吸取了元朝的造船技术。
——“茶丘”:即洪茶丘。
“蛮样”:元朝四色人等,汉人第三,南人第四。汉人又称之为“北人”、“汉儿”,除了原来辽金统辖的北部汉人,也包括了云南、四川的汉人;南人又称之为“蛮子”,为南宋遗民。“蛮样”,即为南人船样。
5,甚至连女真人中也有甚多造船良匠。
元世祖征讨日本,令女直、水达达制造迎风船数百艘。较之当时一般的战船坚固耐用,轻便灵活,借助风帆度更快。有造船作坊,是季节性的,其造船匠人除了在一定季节造船外,也从事农业、渔猎。
——“水达达”:居住在松花江、混同江流域及在周围深山密林中生活的诸部,构成了女真水达达,或水达达女真和吾者野人诸部的主体。
6,“达达”一词的来历。
达达似为突厥人对其邻近原操蒙古语的某些部族的称谓,一度成为对蒙古高原诸多游牧民族的称谓。蒙古兴起后,达达逐渐还原为驻扎在富饶的*地区的原三十姓鞑靼后裔塔塔尔部的专名。
在元代,达达做为固定的汉语译名之一,为官方公文书和俗文学所普遍采纳。杨显之《郑孔目风雪酷寒亭》第三折:“他道:你是甚么人?我道:也不是回回人,也不是达达人,也不是汉儿人。我说与你听者。”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南人,其所谓达达,显然指的是四等人中的蒙古人。
泰定帝的即位诏书,同样把蒙古诸部驻牧的岭北地区称为“达达国土”。
至今,中国北部乡村,仍有称呼父辈为“大”的,究其根本,大约便形成在元朝时期。当时蒙古人为四色人等的第一等,最尊贵,也许是受其影响,引出来,用来称呼长辈尊者了。
《金瓶梅》中“达达”二字用的最广,随处可见,略举一例:“妇人呼道:‘达达!我只怕你墩的腿酸,拿过枕头来,你垫着坐,……。’”此妇人叫王六儿,随后,西门庆道:“王六儿,我的儿,你达不知心里怎的只好这一桩儿,不想今日遇你,正可我之意。我和你明日生死难开。”
——西门庆先叫王六儿为“我的儿”,又自称“你达”,可见,至少明时,“达”已用来称呼父辈了。
——水达达这个称谓,出现在达达的内涵被固定以前。早在南宋时就曾出现,也指蒙古,但未专属。所以,水达达虽然做为非蒙古民族而和元朝相始终的一个称谓,元人在许多场合,为了使之和达达的一般内涵相区别,皆以女真与之连称,用以指明其真正族属。
这一带的女真,更为落后。直到明朝,尚且“略事耕种,聚会为礼,人持烧酒一鱼泡,席地歌饮。少有忿争,则弯弓相射。……以桦皮为屋,行则驮载,止则张架以居,养马弋猎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