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这几个人,只气呼呼向才茂道:“当日那杀才用二两银子买了小人的身份,他离开大同前回去看过小人一次,结果等他走后,这个银锁就不见了。杀才!他大约是心疼那二两银子,才偷了小人的银锁抵账!”
沈栗与竹衣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这银锁该是我舅父的,”多米红着眼道:“我阿妈原也有一个。”
“万十一”呆滞了半晌方才想明白:“你是我那走失多年的妹妹生的儿子?碗儿呢?她在哪?”
多米红着眼道:“家母已经仙逝。”
“万十一”沉默一会儿,伤心道:“我娘生了六个孩子,只活下两个,如今碗儿也去了,都是我害了她。”
沈栗道:“好教这位老伯得知,如今我这随从已经找到一个自称是万墩儿的舅舅了,如今加上您,孰真孰假却不好分辨。”
“是不是那个换了小人名字的杀才?”“万十一”又气又急道:“他是假的!您看看我的脸,小人兄妹两个长得十分相似,那杀才长得不像!”
“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很多,”沈栗淡然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都可能长得一样,单凭一张脸说明不了什么。”
“还有,还有人证,等小人到老家去找乡老作证。”“万十一”转头看向多米道:“我不在乎你是否认下我做舅舅,看你穿戴,想是衣食无忧的,也不需要一个像我这样身无分文的亲戚。但你决不能误认那杀才,他不是好人,小心他日后害你!”
多米不由有些动容。认下万墩儿一家后,多米为他们承受了很大压力。万家的不识礼数,非把女儿赖给才茂做童养“妾”,每日里向他刮钱财,又爱犯口舌,连累自己渐渐被少爷疏远。万墩儿对这些心知肚明,偏偏装聋作哑,由得自己为难。
多米失去父母后,把亲情看的太重,因此当初没怎么迟疑就认下了万墩儿一家。但他把亲情想得越好,接触万墩儿后就越失望。多米常常被沈栗带在身边历练,许多事是看得清的,万墩儿一家对他只有利用,根本没把他当亲戚看,甚至有时还防备他。而今日这个“万十一”只不过刚刚相见,甚至还没和自己相认,却先想着叫他小心。
沈栗仍然摇头道:“还是不够,人是可以被收买的,谁能保证你找来的人说真话?”
“万十一”哑口无言,急躁地走来走去,忽然喊道:“牙印!你娘胳膊上是不是有个牙印?那是我咬的,我们俩争果子吃,后来急了向她左臂上咬了一口,结果她跑了就再也没回来。这件事我回家没敢提,谁都不知道。”
多米闭了闭眼,攥紧腰间刀柄回头就要走。
“别介,”才茂急忙上前拦着:“你往哪儿去?”
多米两眼发红道:“去宰了那个骗子!”
“哈哈!”才茂什么都顾不得了,仰天大笑道:“果然,那个是假的。走,我跟你一起去!那个什么万大丫,我是一点儿都不能忍了。哈哈!苍天有眼。”
“不行。”沈栗道:“现在不行。”
“为什么?”才茂怪叫一声。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秘密,如今好容易有了理由赶走万大丫……才茂怒视沈栗:“别以为在下不敢动手!”
沈栗悠然道:“学生虽然不才,但才公子大抵是打不过学生的。”
沈栗毕竟出身礼贤侯府,祖父父亲都是武将,就算他从文,沈淳也没打算叫他“文弱”下去,刀马是不需学了,普通的拳脚还是学了几套,对付高手没希望,打个地痞闲汉还成——才茂的武力值大约还不及个地痞。
沈栗吩咐多米:“先给你舅父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下来。此事先不要声张,更不要在那一家面前露出马脚来,做得到吗?”
多米点头道:“小人听少爷吩咐。”
万墩儿好歹还有老婆儿女,“万十一”孑然一身,手中只有两身破衣衫,一块包袱皮,神情激动地跟着外甥走了。
沈栗回过头,见才茂正拼命地翻白眼,失笑道:“还请才公子再忍耐一时。”
才茂虽然不知沈栗为什么拦着他,但他也明白眼前的少年不会无的放矢,虽然心里不悦,倒也没有试图撒泼:“一时是多久?”
“很快。”沈栗轻声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