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失落地看着沈沃的背影,直至他走出视线才重重吁了一口气,回头不甘地望了一眼沈栗的观崎院。
六叔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自然听不得真正的机密事,而我明明是这侯府的世子,怎么也听不得了?父亲他为什么连我也要避开?
沈梧只觉这侯府已经不是以前的侯府了,众人都渐渐看不起他,都开始向着沈栗,不过是个记名嫡子而已,不过是个庶子而已!明明这样的看重应该是我的,明明这样的维护应该是我的!礼法何在!公道何在!
可恨!可恼!还是当初母亲担忧的对,如今果然养虎为患了!
沈梧气咻咻回去了。
容蓉怯生生地带着丫鬟远远跟着,世子脾气越来越不好,此时上前,怕触了他的霉头。槐叶丢了脸又吃了打,垂头丧气,一瘸一拐,幼琴幸灾乐祸地瞟着她,因沈梧常护着槐叶,讽刺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两圈,到底没出口。
转过又看向容蓉,幼琴在心里轻叹,单论相貌,满府的女子里属她们姑娘最出挑,世子也喜欢。可惜,容蓉的性子实在扶不起来。槐叶看似老实,心眼却多,容蓉的颜色再好也抵不上槐叶会讨好。
幼琴低下头,不觉抚了抚自己的脸庞,大家都是丫鬟,自己长得总好过槐叶,凭什么叫她压了一头。陪嫁丫头本来就是给姑爷准备的,姑娘她待人这样和善,应该是不在意的吧。
幼琴思绪渐渐飘远,世子还没有孩子,要是我有幸生了个儿子……
且不说世子一房又诞生了个胸怀壮志的丫头,沈淳坐在沈栗床前,仔细观察着他的手。
沈栗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太医已看过了,说是不碍的,过段时间自然就长出来,便是院试,儿子多练练写字,也不会耽误的。”
沈淳却不是那么好糊弄,沉声道:“说得轻巧,手指还没长好,拿起笔来该有多疼,苍明智虽然吃了一剐,为父也不解气!”
沈栗咋舌道:“他都被凌迟了,千刀万剐父亲还不干休,难道要把他碎为齑粉,做成肉羹不成?欸,那可是伯邑考的待遇,父亲太抬举他了。”
沈淳喷笑道:“胡言乱语!”
伯邑考是周文王的嫡长子,周武王的兄长。他在周文王被商纣王囚禁后前往殷商,被纣王做成了肉羹又送给周文王吃。后来文王悄悄把儿子的肉吐出来,据说肉羹变成兔子跑掉了。
父子两个笑了一会儿,沈栗严肃下来,将从东宫失火那天夜里至今的事,林林总总,详详细细地讲给沈淳听。
沈栗自知自己虽是亲历者,到底政治经历少,未必有沈淳看的远,想得多,有事瞒着老爹才是犯蠢。
沈淳一边听,一边思索,直到沈栗说完,才把最担心的事情问出口:“出了这样的风波,最怕的就是陛下与太子殿下父子相疑,嫌隙渐生,你在宫中这几日,可看出什么?”
沈栗想了想,慢慢分析道:“照儿子看,陛下执政经验丰富,又正在壮年,对自己对朝廷的掌控力很有信心。那日悍然下令围了太子府,应该说是盛怒之下的应激反应,及至陛下冷静下来之后,根本就不相信太子有能力逼宫!”
沈淳点头附和道:“消息传来后,为父也觉得蹊跷。”
邵英还没老,根本没考虑过给儿子放权,太子如今还日日在东宫和乾清宫之间两点一线,偶尔逛逛棋院,或是在父皇的提议下去各部转一圈认认人头,在朝廷里影响力不大。
尤其是太子手上半点儿兵权没有,就算是开了宫门,又拿什么逼宫呢?总不会就是应召的几个伴读吧,别开玩笑了,这些人绝大部分都从文,连根长枪都扛不起来。
唯一算有点重量人物的就是兼任太子太傅的当朝阁老、中极殿大学士钱博彦,可惜,这老狐狸太奸猾,走到半路他又回去了,虽显冷漠,但无形中也削弱了太子的嫌疑。
沈栗又道:“再者,太子自幼对陛下崇拜异常,从来不曾有半分违逆或隐瞒,陛下父子算是关系很好的皇帝与太子了,皇上应该对太子的孺慕之情心中有数。”
沈栗心道,我在乾清宫那么忽悠太子,太子也眼泪汪汪地表示感激父皇的维护,这些要是没被传到皇帝耳中才奇怪呢。太子随后去找皇帝抱头痛哭一场,嗯,说不定皇帝还要高兴高兴。
沈淳放心道:“如此就好,做储君一怕子不类父,二怕父子相疑,你如今在东宫,为父最怕皇上忽然对太子不满。”
礼贤侯府在邵英的意思下已经上了东宫的船,邵英要是起了换太子的心,可就坑苦了沈家。
沈栗摇头道:“儿子倒不觉得皇上会轻易动摇心意,毕竟,陛下的选择其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