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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让璧容切身地感受到了北方冬天的寒冷。
以往在阳曲庄家老宅时屋里四角上好歹还点着炭炉,乡下人家自是花不起钱买炭,只能在平日里烧柴火做饭时攒些炭头点点。
门口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已经掉光,黑褐色树皮好似皴裂的手指,光秃秃的枝桠上覆了一层白雪,隐约又透着些斑驳。
天业今日第一天上学,因着下雪路不好走,郑母便让郑天洪送了他过去。
福哥儿和豆芽没了玩伴,秀莲又不许他们出去,恹恹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玩翻绳。
几个大人也都围着堂屋当中的火盆干活,守着火盆,手好歹没有那么僵。
交了天业的束脩,家里几近一穷二白,璧容便又到沈记布庄接了活,年掌柜说有家人订了一套窗幔、帐子的绣活,因为花样子是南方那边时兴的,年掌柜特地留了给她绣,价钱上给了三百文的定金,等给主家看了货,再按着分成把后面的钱给了。
窗幔和帐子都是绀青色的织锦缎子,图样是岁寒三友,只是看着像是以竹为尊,松梅为辅,下摆配着银色描绘的鸢尾花,倒是典雅。
刘氏和秀莲洗了隔阂,便也不私藏,早早让郑天旺把她屋里的提花织机搬了出来,教起了秀莲织提花布,往日一匹素绢最多只能卖一百六七十文钱,而提了花的便能卖到三百文。
秀莲手里忙乎着,不时地跟郑母念叨几日:“娘,眼瞅着这小寒就要来了,家里的棉衣、棉被可都不够了,小叔子如今上了学堂,若是再给他穿去年拿二叔那件改小了的旧棉衣,岂不是要被同学笑话。”
郑母一边搓着棉线,听着秀莲的话心里也犯难,虽然也不想小儿子受苦,但是想到手里的钱,咬咬牙道:“家里的钱都花给他读书了,还许的他嫌东嫌西了!
有的穿就该知足!
咱们娘几个这几日多做点针线,等卖了钱去称棉花先给家里添几床棉被吧。”
临近亥时,大伙忙了一天,浑身疲惫,正烧着炕准备就寝,只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的敲门声。
郑天旺正在厨房里烧水,放下柴火气冲冲地过去开门,正打算骂出声,却抬头看见钱婆子一家,嘴张着一半,未出口的浑话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见他们三人大小包袱一堆,裹着厚棉衣,脸冻得通红,郑天旺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只能让身,请他们进啦,待插好了门,赶紧回头冲着大屋喊:“娘,俺姑他们来了!”
郑母给他们斟了热水,又让郑天旺点了炭火盆,这才问道:“妹子咋这会儿跑过来,黑灯瞎火的,可是遇上了啥急事?”
钱婆子突然坐到地上,两手往大腿上一拍,哇的一声恸哭了起来,“嫂子啊,俺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啊!
老天爷不开眼哪,让那坏人横行霸道,俺们这孤儿寡母却任人欺负,这叫什么个理嘛!”
钱婆子冷不禁的这一扯着嗓子干嚎,吓得郑母心咚咚跳,郑母皱着眉头要拉钱婆子起来,倒是差点被钱婆子的劲道给扯倒,得亏了秀莲在旁边帮了一把手。
顿时也没了好气,嘴上道:“他姑,这大半夜的,别人家都睡了,有啥事你好好说,你这么一直哭,俺们也帮不了你。”
钱婆子听了哭的更凶,倒真是挤出来几滴眼泪眼泪,只是不敢再扯着嗓子嚎。
芳姐儿见她娘看了她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照势先哭了一番,才哽咽着道:“俺爹在外面叫人打了一顿,大夫说活不了几天了……”
郑母听了也是一惊,想着昨个儿芳姐儿来的时候还没事呢,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出了这事,当下看着钱婆子一家这副可怜的模样,心里也着实不忍。
钱婆子突然往前爬过来,拽着郑母的裤腿,两眼直立,咬牙切齿地道:“那群黑了心的混账东西,见孩儿他爹躺在炕上动弹不了,就霸占了我们的房子,连夜把我们娘三赶了出来,这是连条活路都不敢俺们留啊……”
芳姐儿手一使劲把钱贵全也拉着跪在地上,嘤嘤地哭着,郑母耳朵被吵得嗡嗡直响,只能先道:“他姑,地上凉,快带着孩子们起来,就算你不怕冻病了,孩子也是受不住的!
有什么话咱们好声说道就是。”
说罢赶紧让秀莲和两个儿子先把他们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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