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门槛就见到里头的几座小寺,这会儿屋子都敞开了,从这头能看穿到那头。一个白须冉冉的老和尚在两个小和尚的搀扶之下,迈过了两道门槛,到了门口来迎接这难得一见的香客。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从何而来啊?”
杜冉琴仔细盯着这老人的容貌瞅了半天,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可是……总不会这么巧,不,那人虽说是高僧……也不可能活这么久不是吗?
可是,这老和尚,怎么和贞观年间的鸣峒寺方丈,长得一模一样?
她眼神又落到了这老和尚拄着的手拐上,心头的讶异又更浓了几分。这拐杖她也觉得熟悉。那天晚上,她心慌意乱,可是却还记得那老和尚手里敲弄的木鱼。那木鱼音色甘冽,应是古玉雕成,而那古玉的色彩、纹理状若红木,她经营珍瑰阁多年,见过不少宝贝,也极少见过那种玉,这才不经意中记在了心里。
可这会儿,这老和尚手拐上头镶着的那两块玉珠,分明与那木鱼的质地一模一样。
“jessie?”乔见她呆呼呼杵在原地发愣,便轻拍了她肩膀一下,叫回了她的神。她这才慌忙回过味儿,微微眯起眸子,盯着这老和尚,一字一句道:
“我自长安而来。”
老和尚听见“长安”两字,布满斑点的皱手悄然一颤,别人似是没发觉,可她却明明白白看到了眼里。
“丫头挺会开玩乐,现在都说西安呐!”
乔虽有些压抑她的话,但见她目如磐石,就没打断,只是好奇地挑起唇,想看她费尽心思见这老和尚作甚。
老和尚听了这话,转身往里屋走去,边走边幽幽叹道:
“来,终于来了。”
杜冉琴一愣,细细品着他这话中意,便将老伯和乔留在外头欣赏风景,紧跟着这老和尚走了过去。绕到寺里一处不起眼的小屋子里,老和尚颤颤悠悠踏进屋,才缓缓道,“来吧”。
她进了屋,席地而坐。
老和尚将拄的拐放下,也盘坐下。
两人正如那一夜一模一样的姿势。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老和尚和那方丈,定是同一人。
“老衲无缘修的正法,没能成佛,本欲化作尘泥,再如轮回,重修一世,静候佛缘。却不料,竟因一事,而不得入。”
“方丈所言何事?可是与杜娘有关?”她轻声笑了,这一次,她倒是觉得心情彻底收拾好了,不会再犹豫,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这老和尚指出一条明路。
“常人寿命不过百岁,老衲苟延残喘数千年,精力早已干涸,却求死不得,阿弥陀佛……今日终等到你来,也许老衲终可了却此生矣。”
老和尚说罢又是一叹。
杜冉琴听了这话,眼眸中更染上了一层不解,不由问道:
“方丈果真是同一人?并不是转生?方丈此番话中之意……究竟为何?”
“老衲身中鬼谷秘药,求死不得,不得不等到重见你之日,唯有将你指引回去,才能让鬼谷谷主将解药给老衲服下,老衲才能重入轮回……”
杜冉琴听了这话,打了个机灵,心中大抵猜到师父可能又找到了落崖之后的她,也救下了“她”,且也应该知道了“她”并不是自己。可是尽管如此……
“方丈,你说鬼谷谷主……我师父他如今应以化作尘土,如何还能给你解药?”
老和尚又念一遍“阿弥陀佛”,叹道:
“有因必有果。如若你能回去,那就拜托你向鬼谷谷主求情,让他将解药埋于鸣峒峰顶的千年古柏之下。待我能从古柏下挖出解药之日,便是我得以解脱之时。”
原来如此……呵,这时空可真是个麻烦事,千变万化,只要之前的动了一丝一毫,之后便会有极大的改变。好在,她既然存在,就说明这种相互影响的变化是动态的守恒,并不会因她去了那个时代,就有什么不可承担的后果。
这么一来,她就更要回去,毫不犹豫!
“原来这样,呵,真是多谢师父……若不是他这般逼迫你……想你那时对我的冷言冷语,多半是不愿我重新回去的。”
老和尚黯然一叹,似是后悔莫及。只是,他却藏了半句话没说,那发现他无法成佛,知晓了他弱点,故意设法绊住他的,却是另一个人。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错算他竟为了情之一字,舍下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