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原就是不亲近的,再常不相处,偏又互不相喜对方的性子,终究生分。太夫人大有倚老卖老的架势,身架子不大,气势却撑得十足,问了家中大小事务,指点一番,又说:“六丫头和七丫头怎么没来,好大的架子,叫我这个做老太太的等了她们这么些时候。”
陆夫人笑道:“老太太来得早了些,孩子们惯常起得晚,来不及也是情理之中。正在后面收拾,若邋遢着样子来,岂不冲撞了老太太。”
太夫人闻言侧目,冷薄出声:“那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这话也只有老太太自个儿能说了,叫旁人怎么敢说?是不是时候,都老太太说了做准!”陆夫人笑面不否认,话音儿里是认了这话了,还不叫你能说她什么,直气得太夫人脸上一脸青白。
那二夫人又从旁说:“我听说嫂子宠闺女有一套,今番见了果然不一般。我手下这两个可不敢,但凡有些越矩的,我都不纵着。纵得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有什么好?”
陆夫人不揪这理儿,暗瞧了二夫人下头坐着的二位姑娘,果是端得一手好架子。心里不免感叹,好好的闺女教得木人一般,有什么好?单瞧着,不论是样貌还是气韵,都输了她手下那两个一大截儿,要说哪里好的,便也只剩规矩框出来的样子了。
说着话,茶果上来,有下人捧茶送果。也就是茶果上来不多时,合欢和陆青瑶才到。只提裙进堂的一瞬,便拉直了堂内二夫人和她两个闺女的眼珠子。什么叫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什么叫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今儿算是见识了。那大红大粉的钗环裙衫,也穿得娇艳明媚,岂有半点俗尘的味道。
合欢和陆青瑶步子轻盈,到堂里见过太夫人,又给陆夫人和二夫人请安,道是最乖巧有礼的模样。罢了又与来者两位姐姐厮见过,立面而站,衬得两人素雅的打扮实在连台面儿也上不得了。
合欢眉眼染笑,亲昵地拉了二姑娘的手,声音娇脆,“都说江南水土养人,今番总算见识了。两位姐姐真个是婉约灵动的美人儿,只是……三姐姐好像……”说着把三姑娘从头扫到脚,“丰腴了些……”
陆青瑶掩唇暗笑,从没觉得有这样儿一个七妹妹是件这么好的事情。想她前生一世,就因庶女的身份,可没少看这两人的下碟菜。
而那三姑娘脸上浮青,女孩儿家最厌的就是被说胖了!她置气又不显,也是笑着,所谓端庄有礼道:“我随我娘,就这体架子。妹妹稍清瘦了,合该多养养。”
二夫人从旁又青了脸……
“我娘说我这样儿正好,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再不能多长肉的。”合欢说得欢喜,撩开二姑娘的手,往陆夫人旁边儿站了,一副乖顺邀宠的模样。
“该学你两位姐姐,谦逊些。”陆夫人抬手抚一下她的脸,虽是说的教育言辞,眼神却溺宠得能把人化了,看得刚来的两位姑娘也生出了妒意,却又在心底转为不屑和鄙夷。
合欢扫了两人一眼,往陆夫人身上趋,“娘亲说的不对,那哪里是谦逊,明明是虚伪。”
那厢太夫人听合欢言辞种种,没个谦恭的样子,气得吊眼翻白,只差倒过去了,心头迎风长刺——这孙女欠管教啊!
合欢眼尖,见她那副模样,忙又扑过去,“老太太你是怎么了?好端端地翻什么白眼儿,中风了不是?我听说中风要掐人中,您且忍忍……”刚要上手,她一下子翻挺起来,冲合欢摆手,“可不敢,再给我掐死喽……”
在座人都想笑不敢笑,生憋着,唯有陆夫人冲合欢招手,“欢儿,别闹了,过来娘这里。坐着与老太太和你婶子说说话儿,别怠慢了。”
合欢听话,到陆夫人那边儿坐下。陆青瑶等人也不站着,各自在交椅上落了座,说不上话的且做陪衬。合欢仗着自己是东道儿,年纪又不算大的,说什么都不带旁人较真,遂直剌剌的话说得也就没太多顾忌。譬如,陆夫人不好相问太夫人怎么还是来京了,她便问了,“祖母不知道我婚期不定了么,还给您去了信的,此番怕是舟车劳顿,叫您空跑了一趟。”
太夫人却道:“就是接了信才来的,原要是定的明年婚期,我便不来了。过了年再来,也没什么要紧不要紧的,横竖撵得上日子,误不了你的事。等你嫁了,我便着手你三叔的婚事。现得知婚期不定了,那我就不捱日子了,早来早把你三叔的婚事张罗了,了一桩大心事啊!”
陆夫人手持梅子青釉茶盏,抿口呷在杯沿儿上,差点呛出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