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珩起来吧,难为你们冒着严寒过来问安。”
说着让宫侍在离凤座七步远的地方置了椅墩,神色显得很是亲和。
这时,顾明珩视线扫过皇后身旁的宫侍时眼神一顿,皇后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眼神变了变,于是开口解释道,“今日有些担心太子平日是否还好,便招来了吴嬷嬷问询。得知明珩将太子照顾地甚为周详,让本宫这身为母亲的心中有愧。”
“母后统御六宫,掌管着凤印,还要忧心内廷诸事,有所不能顾及也是人之常情。再者,为母后分忧是儿臣应尽的职责。”顾明珩语气诚恳,又略微担忧地说道,“儿臣与殿下俱是忧心母后的贵体是否康泰,内廷事杂,望母后一定保重。”
“还是太子和明珩有孝心。”许琦梧笑容欣慰地点点头,随后吩咐道,“将前些日子得来的花露为太子和太子妃呈上一份。”又转眼看着顾明珩,“前段时间南边进贡的,陛下直接都送来了凤仪宫,味道虽是很好,但本宫也用不完那么多,想着你们若是喜欢,就带些回东宫吧。”
没一会儿便有宫女鱼贯而入,吴嬷嬷上前去接下了一个托盘,放到了太子的面前,慈声道,“殿下请品尝。”她端着青瓷杯的手有些抖,脸上带着温和慈爱的笑意。
陆承宁看了一眼她捧着的杯子,又直直地注视着她的双眼,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吴嬷嬷被他不带情绪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总觉得他像是要将自己看穿一般。
“殿下,花露味道极好,可要尝一尝?”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吴嬷嬷再次问道。陆承宁停顿了许久,终于伸出了手,就在要触到杯沿的时候,却又收了回来。他看着吴嬷嬷有些颤抖的手,双眸漆黑,有如夜空,又像可以吸纳所有的漩涡。
吴嬷嬷见他没了动作,抬头正要开口,却突然对上了陆承宁泛着冰冷凉意的视线,一时间心中一震,手不由得一松,整个托盘滑落到了地上,与茶盏碎裂发出巨大的声音。
几乎是立刻她便反应过来,瞬间直直地跪下请罪。额头杵地,眼前却像是还浮现着陆承宁满是寒意又没有生气的双眸,不自觉恐惧地咽了咽口水。
那根本就不是人会有的眼神!
“奴婢该死!惊扰了娘娘,惊吓到了殿下和太子妃,奴婢该死!”她的声音惊惶无比,说着便以头撞击着地面,发出低沉的“砰砰”声。
顾明珩没有理会,吴嬷嬷虽是东宫的人,但是在这凤仪宫里,他还说不上话。而陆承宁在一旁目光怔忪地看着不断磕着头的吴嬷嬷,神色毫无情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是思绪早已经不在这里。
“起来吧。”看她的额上已经有了血迹,皇后才淡淡地开口道。她的语气辨不清喜怒,“自己回东宫去,好好伺候着。若是再出这样的事,便直接杖毙吧。”
吴嬷嬷赶紧应承,大声谢恩,又跪着朝陆承宁和顾明珩磕了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寝殿。
顾明珩看了看吴嬷嬷退出去的背影,余光扫过地上洒落的花露,眼神莫测。
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没有直接上太子车驾,顾明珩牵着陆承宁往内廷北面的园林走去。他身边跟着阿徵和阿羽,余下的宫侍都距离五步远跟在后面。
“回去差人看着她,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禀报。”走在宽阔的大道上,顾明珩吩才咐道。他的神色里带着思索,这次凤仪宫之行,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不过要再细细揣摩才行。
他总觉得,这些都没有表面所看见的那样简单。
“公子怀疑……”阿羽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边的阿徵拉了拉衣袖,于是瞬间住了口。大道上视野宽阔,虽然几人的低语旁人听不清,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阿羽低着头应了一声“是”,“她”指的自然是吴嬷嬷,早早进宫的时候公子便强势地将她遣到了东宫外围,难道是那时候公子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不过又为何如今才动作?
“当初并没有怀疑到她。”顾明珩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开口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之后又说道,“以后太子的吃食就由你们两人负责,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其余的宫侍暂时先不用拉拢,膳食房的抓紧一点,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能让人趁机在吃食上做了手脚。”
这也是顾明珩一直所怀疑的,陆承宁的精神状态与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一方面是他自身的原因,而另一部分,是否便是被人动了手脚。
至少在撤了东宫所有的香炉,又看紧了吃食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比入宫的时候要好了很多。
想到这里,顾明珩眼神暗了暗,不管如何,这些埋在东宫的钉子与隐患都必须一一铲除才行。
此时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杀意,陆承宁似有所觉一般仰起头,看向顾明珩,眼神平静无澜。
江南谢府。
微雪初晴,寒池水浅,有陷入淤泥的枯枝露出水面,水边满是枯草染霜。
湖心凉亭中,一少年着藕色外衣,披着一件缎绣氅衣,正神色专注地临着碑帖。他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形消瘦,却又有劲竹迎风之姿。眉眼清淡,年纪尚轻,已有皎月之神貌。
“公子,京中来信。”亭外有仆从将信递了上来。他放下手中的笔,又用浸湿的绸缎将手擦干净,纤长的手指衬着淡紫色的绸缎很是悦目。
接过信展开来,细细看完,随后递回侍人的手中。嘴角噙笑,吩咐道,“收拾行装,七日后上京。”他的声音融了暖意,如鸟鸣花绽,阳春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