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梅花簪,人比花娇艳。
娘亲搂着她的肩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刮了一下脆藕小鼻,笑道:“我儿,真美。”
是挺美的,脸蛋红朴朴的,比昔日好看……薛婉儿凝视着镜中人,嫣然一笑,随即,仰着明眸,怯问:“娘亲,黑丫若桥小娘子乎?”
“嗯……”
薛恭之妻怔了一怔,随后,温柔一笑:“桥小娘子乃娇色天女盛姿容,我儿乃温婉碧玉初长成,于娘亲眼中,并不差也。”说着,瞟了瞟木榻,暗想:婉儿葵水方来,身子定缺,需得补血。嗯,早春复始,而今县中已分门别户、田垅各理,家中圈鸡十余,理应择雏蛋煨哺。日前,礼儿尚猎得一只野鹿,莫若一并……(雏蛋,初鸡蛋)
“呜,呜……”
恰于此时,苍凉雄壮的号角声响起,盘旋于天,瞬间将此间宁静击碎,薛婉儿秀眉一颤,簌地起身,拽着裙摆便往院外奔。
薛恭之妻大惊,追至阶上,招手唤道:“婉儿,今日,不可滋意擅动,小心身子!”
“娘亲,黑丫去去便回。”
薛婉儿提着裙裾,飞快的窜向马厩,牵出小红马,奈何小红马已然长高了,她翻了好几下,方才翻上马背,顺手扯过一条柳枝,“啪”的一声,抽了一下马股,疾驰而去。
小红马穿出弄巷,过往行人见了,纷纷避在一旁,指指点点,雪蕊阿姐依着门,娇声笑道:“黑丫,何往?”
薛婉儿伏在马背上,浑身轻纱荡,却头亦不回地道:“黑丫要出城!”
“美丽的小妮子,终究长成也!”雪蕊抹了抹额间,迎着晨日,微微笑着。
号角响,战事至。薛婉儿暗觉胸口怦怦乱跳,每逢战事来临,她皆会奔至城外,注视刘中郎引军而出,细细辩他的眉宇,陈午阿叔死时,眉宇是黑乎乎的,她极怕,极怕……
“呜,呜……”
“驾,驾驾!”
娇嫩的声音催促着矫健的焉耆马,粉白相间的蝴蝶追逐着号角声,飞出了城。待至巨碑下,勒住马势,但见漫漫铁甲一望而无际,层层叠叠的铺至峰下,整齐划一的行进声,宛若惊浪骇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锋矢之端,乃是白骑黑甲,樱红的盔婴,夺目惊心。
“呼……”
薛婉儿拍了拍胸口,轻吐一口气,秀眉微颦,却壮着胆子,一夹马腹,向峰下窜去,她要去看刘中郎。小红马若离弦之箭,穿梭于斑斑树影,将草絮踏弯,如浪倒卷,经得一阵风驰电掣,小红马斜斜插至队前,勒马于小山坡,微一用力,踏蹬而起,搭眉瞭望。
白骑黑甲缓缓行于正中,身侧各有一束大红披风,乃是荀娘子与孔蓁阿姐,横眉怒眼的曲平阿兄提着丈二剑槊,威风凛凛,方脸阔眼的北宫阿兄亦同,尚有杜武阿叔,徐乂阿兄,薄,薄军主亦在,阿兄亦背弓而从,除却刘胤,刘郡丞坐镇鲖阳,守护上蔡,诸将皆从。
刘中郎倾巢而出,携:鹰扬卫、百花精骑五千,虎噬卫八百、大戟士五百、磐石卫八百、射声卫七百,雷隼卫两百,共计八千,其中五千足堪精锐。仅留炎凤卫与朔风卫,以及八百轻骑与青壮营守城。
骑军姿容最盛,内中有巨枪白骑三千,重型具装骑两百,其余一千八百为轻骑,着皮甲,负骑弓,缚圆盾,执长刀,竖长枪。如今上蔡与鲖阳共计六万余平民,战争态势下,勉强可供纳万军。(尚有商肆在补,流民都往安全跑,不多言!以及铁器,亦不多言!)
“刘中郎……咦!”
直目而视时,铁甲之海泛起寒光如煜涛,薛婉儿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了挡,却恁不地一眼撞上刘中郎斜回的目光,四目一对,刘浓微微一笑。
……
浩浩大河奔滚不休,韩潜顶盔贯甲,傲立于河边飞石之颠,目遂浪卷浪伏,神情坚毅胜铁。身后乃一万铁军,河边泊着一千渡舟。
稍徐,风渐烈,浪哮吼,铁塔般的将军徐徐回首,扬着半片浓眉,斜举长枪,冷声道:“渡河,入荥阳!”
“诺!”
万众轰然而应。
……
“蹄它,蹄它……”
马贯似龙,铁林若山,蹄声如雷爆,震得天地乾坤皆为之而战栗,石虎与桃豹并肩纵骑,两万大军由河内水泄而出,直指荥阳。
挑豹脸上伤痕密布,似爬满蜈蚣,乃是昔日石勒所为,抽了抽豁裂的嘴角,狞笑道:“单于元辅,荥阳不过万余守卒,铁骑辗过,定为齑粉!届时,再击李矩援军于半道,洛阳,垂手可得!”
“不可大意!”
石虎抖了抖吊眉眼,虚着眼睛看向前方,嗡声道:“韩潜屯军于陈国,定将与你我力博于荥阳,此人骁勇擅战且足智多谋,不容轻觊!”
桃豹虚扬长枪,狠声道:“嘿嘿,我等并非刘,刘曜,刘曜乃软而无能之辈,岂可与我等作较?!”一顿,思及昔年曾败于韩潜之手,脸上蜈蚣乱跳,嘴里却冷笑:“韩潜,怕其不来矣,世无英杰,倒使竖子得名!若其敢来,定教其来而无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