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好不做回答。几人听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又喝了口酒,随后对程子善指手画脚一番。话说了不少,但大意便是“程兄,这事要换做我等来,如何如何……”之类的。
普通的书生原本就难免清高一些,何况秀才。有些时候目中无人,妄自尊大也是正常的事情。对于这些,程子善不会觉得怎么样,文采学问上面该佩服的还是佩服,这个没有什么,但是关于经商,对方既然这般姿态,他面上摆出必要的谦和,但心里免不了也会嗤之以鼻一番。
不过心中已经没有再和对方认真攀谈的兴致了,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就离开了。程子善脸上含笑,目光也在坐中众人那里逡巡一番。他的父亲许文瑞被人拉着劝酒,正在找着挡酒的理由,来来回回推搡着。上首的地方,刘守义在钱有等人的陪同之下正在小酌,他偶尔就一些事情发表看法,旁边钱有等人就做出聆听的姿态来。
这般看了看,周围有喧哗声传了过来。程子善转头看过去,声音的来源处,有人正在拉扯,旁边的人或是带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看戏,或是上前劝说。程子善稍稍想了想,那个华服老者叫汪汝才的,似乎有些印象,是个木商。说起来,今日连着的几场大雨,倒是让他发了笔不小的横财,如今眼红的人不会少。汪汝才身形比较魁梧,大概是常年在日光下,脸也比较黑,这时候正拉着一个青袍老者,嘴中嚷着什么。
“邓万里,你敢不敢喝?老夫敬你酒,你敢不敢喝?”
“呵,汝才老兄,我不能饮酒你是知道的。”
“我就问你,敢不敢喝?今天刘大人在,你不给面子?”
汪汝才声音粗犷,说起话来嗡嗡如洪钟,内里不愉快的语气也很明显,简短的对话随后便吸引了厅堂内大部分目光。刘守义放下酒盏,好奇地望过来。几个商界宿老皱了皱眉头,钱有随后起身过去那边,他作为主人家,自然不愿意见到这般场合有不愉快的场面出现,若是真的出现了,他也必须第一时间打个圆场,以免失态扩大。
“那个胖老头叫汪汝才,瘦的叫邓万里……二者皆徽州府比较有名望的木商,这两人不对路,徽州府这边是出了名的……”黄于升在许宣身边小声地做些解释。许宣闻言点点头,他先前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两人有矛盾的事情了,这时候听到黄于升的解释,才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脉络。也无非是多年以前生意场上的竞争,汪汝才被邓万里摆了一道。这老头表面粗犷,内心比较记仇,所以一直没有和解的可能。
“汪汝才那边,近日发财了……”黄于升饮了口酒水,脸上酡红地说道。
木业是徽州府传统商业的大头,一方面是因为徽州府这边山林众多,经年老木不少。另外的,便是水路交通便利,砍伐的木材只要推进河水里顺流而下,进入新安江,最后在汇入钱塘江口的地方派人接应,木料便可以顺利运出去。
如今万历二年,今上登基不久,正是大兴土木的时候。近来下了好几场大雨,河水涨了起来,汪汝才在入秋之前在木场屯了一大批木头,最近趁着下雨通通推进河道,一番运作之后,收益颇为可观。叫邓万里的老人不能喝酒,汪汝才最近势头正紧,在今天的场合摆明了是要给对方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