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帅已经进了来。他慢悠悠地把公主睡房也打量一番,红木云纹长桌,鸡翅木开六光坐墩,描金衣柜,甚至翠玉雕百花衣架一件鹅黄色烟花宫衣也看了看。
最后目光放在红锦纱帐上,里面的长公主早惊得又是羞又是怒,嗓子因病本来就是哑的,现在因生气成了战战兢兢:“大帅,你看完了吗?”
“见谅,公主,还没有搜查。”萧护笑容可掬,随意的吩咐下来:“来几个斯文的。”大成长公主惊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好,而床后微动一下,宁江侯走出来。
他再不走出来,也是个让人当众搜查出来的命。
宁江侯一走出来,萧护倒意外了。这老家伙怎么在这里?听说他到长公主府上,以为他骂一架就会走,就是不走,也不能出现在长公主睡房里吧?
大帅愕然:“侯爷?”
宁江侯正眼也不看他,手心里全是汗,闲庭散步般从长公主床后施施然而出,眼睛追着窗外的月色走:“啊,长公主,从你这里看出去,月亮不一般呐。”
他装作没有看到萧护,就要从他面前溜走。
萧护不得不喊他,轻咳一声:“侯爷!”
“啊,大帅也在这里,你也来看月亮?”宁江侯像这才看到萧护,满面含笑,殷勤拱手道:“看来长公主府的月色分外不同。”
萧护看着他,脸上为他腾的一红。
长公主寡居已久,名声是正派的。而宁江侯你老而年迈,你出现在名声正派的长公主府中,让本帅,让别人怎么看你?
大帅面上一红,宁江侯的脸止不住的通红起来,再变成涨红,又成了紫涨颜色。房中是烛火,为长公主修养不太明亮。在这不明亮的烛火下,也可以看出来宁江侯那老脸快滴下水来。他还能做到目光强着不躲闪,硬推起满面正色,虽然红得可怕:“啊,大帅,本侯让给你看吧,你年青呵,你多看一会儿。”
他随口说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帐内的长公主因刚才见宁江侯扯下半边帐帘子,就躲避在另外半边中。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愤然从半边帐帘子里探出身子:“你这是什么话?”
一怒,扯下另外半边帐帘,露出长公主憔悴消瘦却也涨红脸的面容。
萧护大帅打一个哈哈:“长公主此言极是,侯爷你可不能乱说话。长公主房中的月色吗…。”大帅自己说不下去了,为这两个人羞躁。看来他们是在商议事情,还能商议什么?必然是不答应幼帝登基。
大帅心想,就知道宁江侯这个老东西没有那么好,本帅说好,他也会支持?不过这两个人真是丢人,你们商议事情,好歹长公主你也换一件衣服,宁江侯爷也不要跑到寡妇睡房里来。
长公主身上的衣服本来是整齐可以见人的,可先见宁江侯时从床下摔下来,又回到床上揉搓,就成了不能见人的皱巴衣服。
为这一对人难堪的萧护把下面的话换成:“本帅虽然年青,也是不知道长公主房中月亮好看的,要知道本帅娶的,可是一个醋坛子。”
“萧护你……”宁江侯恼羞成怒。手中情不自禁的拳头扬几扬,马上又放下来,腆着老脸道:“那那那,我也走了。”
萧大帅对着他的背影,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拦的?他是来拿奸细的,或者说拿叛国之贼,不是来捉奸的?
传出去萧护大帅夜闯长公主闺房,捉到宁江侯和长公主一对,这大帅是什么人?要来捉公主的奸?
萧护就眼睁睁看着宁江侯走开。宁江侯才走到门外,夜里的刀剑撞击声响亮的传过来。一个人飞奔而来:“回大帅,园子里有人往外逃!”
几个亲信家人找到程侯爷,程侯爷咬牙:“不管怎么样,得先把永宁侯送出去。”他是先帝有血源亲的外甥,生下来就封侯爵。要是让人看到程侯爷和杀害先帝的前永宁侯石明在一起,让人怎么想?
萧护可以很有理由的把大成长公主踢出内阁,让她在家里避嫌去。
亲信家人就把石明包头盖脸,带着他硬往外冲。角门外,也全是萧护的人,按大帅吩咐,放走逃出来的,在后面一队人跟上,把程侯爷带来。
宁江侯不走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的看着被押过来的程业康,再瞪萧护,你今天就想造反?不会,他随即安抚自己,萧护好容易弄来一个幼帝,他不会是造反的心?
可今天是怎么了?
宁江侯就等着。
长公主大哭一声,不顾病体,而且身上还是睡裙,上前抱住儿子。她从萧护身边奔过,光着两只脚没有鞋,虽然有绢袜,对古人的见客着装礼仪来说,也算是光着脚。
萧大帅对于她帐帘子里露出脸已经不再多看,对于她奔下床来,着一条睡裙光脚在地上乱跑,大帅吓得往后就退,一直退到贴墙椅子上,在这里坐下来。
心中惊魂,摸一把头上,有几分冷汗。大帅疑惑不解地宁江侯看去,你们就这样看月亮?
宁江侯狠狠才白了大帅一眼,他就在房门外,长公主这打扮这模样,又从他身边奔开,去抱儿子。
宁江侯“扑通”,又吓倒了。老脸不可遏制的更红起来。
“儿啊,他们把你怎么了?”大成长公主愤怒地问萧护,就是知道走的是石明,又怕萧护拿下石明,自己没法子解释,底气不足,这愤怒打了不少折扣:“大帅,你这是什么意思?”
寻位子安稳坐着的萧大帅悠然道:“公主,你最明白!”问程业康:“侯爷,和你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宁江侯这下子明白了,原来刚才还有人在?他就看程业康母子。
大成长公主是老母鸡护窝似的用身子挡住儿子,弄得宁江侯一不小心,眼角就看到长公主的睡裙,就抽搐一下,心想,你能往后面站吗?
程业康还没有发现母亲是睡衣光脚,他只双手环住母亲,面对萧护的质问,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迸出来一句:“是我的相好。”
灵感顿时喷涌,程侯爷如卸重负:“是是,是我背着母亲找的相好,母亲最近病了,我不能出去会她,就趁母亲睡着,让人把她找到府里来,对对,就是这样,”他甚至满面笑容对长公主道:“母亲,您看,是我的相好。”
萧护和宁江侯都想朝脸啐他一口。
你的相好?你一介皇亲,母亲生病不思侍候,还把不三不四的相好弄到府中来宣淫,知道这是什么名声吗?
以后包没有人要嫁你!
除非是贪钱到底的人!
而萧护,还想再啐宁江侯一口。亏你不要老脸,在长公主房中看月亮,错,是从床后面出来的!
再看长公主身上衣服,大帅以手捂脸不语状。程侯爷这才受提醒,只看一眼,大惊失色,脱下自己外衣给母亲披上,抱起她匆匆送到床上。
回头来有了怒目:“萧护!你这是何意?”
大帅总算可以办正事了,他朗声道:“搜查!”上来几个人就房中乱翻,程业康才说一句不行,让人一把推开。
大成长公主尖叫一声:“不!”惊恐万状地看着他们从红木桌子抽屉里取出一样东西。
白玉的,四四方方,上有龙纽。
正是长公主为文昌王私下刻的天子之宝!
宁江侯一看就明白了,私下里想,你准备得还挺周全,就是文昌王没了!老头子看到这里,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贪看消息不早些走。他拔腿就要溜:“啊啊大帅,家中有事,恕我告辞。”大帅微笑:“侯爷留步!”
“侯爷留步!”几个亲兵挡住宁江侯。宁江侯只能尴尬的回来:“大帅,还有什么吩咐?”忽然身子一软,怕自己往后就摔,无人来扶自己,不是白撞着?就慢慢身子往下倒:“我不行了,我上了年纪……”
萧护暗骂无赖,却不放这无赖走,让人扶着他。把白玉私刻大印拿在手里,对着长公主微微而笑:“公主,你身为老先帝之女,先帝之长公主,应该明白家中私藏大宝是什么罪名?再者来,这大宝要是没上图册的,您自己刻的,您这是想造反吗?”
长公主面色惨白,不住发抖。程业康面如土色,瑟瑟而立。
萧护此时,难免是有快意的。他握着白玉再笑笑:“皇帝就要登基,皇亲们的罪名由皇帝来定吧,”略提嗓音:“是不是啊,宁江侯爷?”
宁江侯一听不是要自己帮着定罪名,马上不晕了,从士兵们手中站直了,连连附合:“是是是,由皇帝来定吧。”
他悄无声息对长公主使了一个眼色。让皇帝定吧。
长公主垂一下眼帘表示明白,可这一垂眼帘,泪水却滴了下来。
早就满眼的泪。
萧护把他们眼色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再道:“那就是侯爷发话,长公主和程侯爷从今天起,禁闭府中,待皇帝发落!”
大成长公主在这一刻忽然明白,反而点点头。
这一点头,萧护火了,难道有恃无恐?大帅沉下脸:“公主,等我抓到石明,请皇帝一起发落!”
宁江侯脸色马上变了,结结巴巴:“石明?”他也是先帝重臣,和杀死先帝的石明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用谴责的眼光看长公主母子。什么相好的,一定是石明!
长公主母子垂下头,不敢看宁江侯火烧般的眼光。萧护看在眼里,问了一句:“侯爷意下如何?”宁江侯火冒三丈,愤怒的揪着胡子,和石明勾接?他大声道:“禁闭府上!”拳头还不甘示弱的挥几挥。
长公主母子老老实实没有二话。就是在宁江侯临走的时候,再给他一个眼色,确定一下长公主是答应宁江侯刚才的建议。
萧护和宁江侯同出公主府,对他彬彬有礼:“请侯爷一同去看追捕石明。”宁江侯只看萧护嘴角噙笑,就知道他对今晚的事是胸有成竹。
长公主会石明,他得怎么知道的?只能是一直在监视。
长公主睡房中有天子大宝,他是怎么知道的?只能是一直在监视。
那接下来的事,不管萧护是怎么行事,他都一定准备好充足的证据。宁江侯巴不得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才不陪大帅去当证人。
头一缩:“我老迈了,我得回家去睡,我晕……”手抚额头,又要晕倒状。大帅就在他身边,一把扶住,在他耳边调侃:“您不晕的时候,我陪您看月亮。”
宁江侯厚着脸皮:“取笑。”得以离去。
回到家里告诉孙珉:“不得了,萧护竟然如此厉害。”孙珉皱眉:“他把长公主关在府中,长公主可怎么与我们同盟呢?”
宁江侯正在拿帕子抹汗,离开萧护以前,是老脸一直在红。离开萧护以后,是冷汗一直在出。后怕上来的宁江侯对这件事倒认为无妨:“长公主最近不成人,只是和一些风流夫人们相处,那些人,自然会来看她的。”
萧护不和夫人们风流,肆无忌惮的得罪,是他太年青,才不把这些女人们放在眼中。历朝历代宫变等大事中,其实都有这样人的身影。
宁江侯也不用,他手中自有一把子名单,全是先帝手下的老臣子。有些表面暂时臣服于萧护,有些表面上也不臣服,宁愿受打压。展开名单,和孙珉再对上一遍:“要抓紧了,我们日子不多,得在皇帝登基以前把这些人一一会过,而长公主,一定会有动作,不过我们也不能指望她就是!”
同时,让家人出门去打听街上动静。
石明带伤,出门后就和程业康的亲信分手,那亲信让萧护拿下,闭口不说送的什么人,暂时关押。
跟石明的人一路追杀,又有几路人同时包抄,把石明一直撵一直撵,前面有一处灯火通明处,有牌子,上书“驿站”两个字!
南安王在驿站里正在跺脚骂:“我不信京里动不了萧护的手!”他光京城里就有一万多人进来,杀害萧护不成,愿意一博倒也还成。
他面前还放着一封没有上下款的密信,不过送信的人离去之前,说出来是临安郡王孙珉让送的。信上要南安王放弃和平水王、淮扬王、韩宪王的成见,大家联手,共抗萧护。
南安王和其他的郡王们间都有血腥,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再说临安郡王孙珉是几回到京里的?南安王大骂孙珉狡猾,坐山观虎斗。
等人家斗得处处血仇,他倒跳出来让人联手,简直是胡扯!
外面喊杀声起:“不要走了反贼?”南安王正疑惑,出了什么事情?见院子里骂声起来,有人拼刀剑。
他让面前站着的乌夫人去开门,乌夫人是他急召来看孙珉信的。南安王认为孙珉要么藏身宁江侯府中,要么在宫中藏身。
残余的九皇子一脉,兴许会和孙珉联系。九皇子和南安王也去了信,和别的郡王们定然也是通信的。
乌夫人走开门前,双手打开门,血气扑面而来,一双沾着血污的手递过来,用力拧住乌夫人脖子,同时,眼角看到烛下站的吃惊南安王。
那双手用力一甩,把乌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南安王摔过去。石明又从乌夫人身后跳过去,抽出南安王身上佩剑,对准他的咽喉。
前永宁侯在生死攸关时,发出他的潜能。
他面上有伤,身上滴血,是肚子上让捅了一下。石明满面血污的面庞对上南安王受惊吓的面庞,两下子里一张望,南安王失声惊呼:“是你!”
石明狰狞着,不再是他从容斯文的样子,厉声道:“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石明大骂:“我约你进京,你为什么不来!我许你好处,你为什么不要!”
外面喊声凶狠:“不要走了反贼石明!”
“为先帝报仇!”
“与石明勾结者,杀无赦!”
听到这里,南安王又是惊呼:“不好,萧护要借刀杀人!”石明也明白了,萧护在长公主府门外有那么多人,还拿不下来自己,把自己往这里赶,这是想借自己是反贼,把南安王也杀了!
前永宁侯不以自己成了别人手中剑而耻,反而对着南安王更嘿嘿冷笑:“反正我要没命,拖着你一起去死吧!”
他面上血滴下来在南安王,滴得南安王心头一寒,求饶道:“我帮你逃出去,你我都可以没事!”
石明心想你敢在京中,必然是留有后路的,恶狠狠道:“快说!”
“宫中,我宫中有人,你去到宫中,萧护未必敢今晚就搜宫中!”南安王为保性命,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此时只想把石明这个瘟神送走。石明一走,萧护在自己驿站里搜查不到,他还能怎样?
石明心中一动,有所感觉,问道;“是宫中的谁?”
“章公公。”南安王忙说出来。
石明恍然大悟,恍然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面上闪过一丝阴狠,下意识地自己怀里摸一摸,对南安王道:“派人送我出去!”
驿站中,南安王开始反抗,同时斥责萧护:“作什么敢包围这里?”驿站里是住不下一万多人的,不过也散在四周,大家一起往外突围,石明被几个人护着,又趁机逃出驿站!
他再次的逃了。
南安王收到回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让人喊住手。见对面停止放箭,有人喊了句什么。潮水般的士兵两边一分,见一队人策马奔来。
前面的几个人到驿站门外,也往外一分,中间一个人暗纹青衣,英俊过人,正是大帅萧护。
南安王登上驿站墙头,大呼道:“我乃皇族血脉南安郡王,玄武军大帅萧护,你有何凭证要杀我?”
他不仅一个人大呼,还命许多嗓门儿高的大汉一起长呼。
想让四面的民房里人听见。
萧护长声大笑,扬鞭于马上的大帅更加的肆意飞扬:“南安王,我不杀你,只是有一个人请你看看!”
后面推出一个人来,身上全是刑伤,头无力垂下,有人拧起他面庞,用灯笼照给南安王看。在南安王脚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乌夫人大惊了,连滚带爬上了墙头:“弟弟,还我弟弟!”
那个人是沐元。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大帅拿在手中。
萧护冷笑:“贱人,他全招了!”
乌夫人脑子一晕,弟弟全招的东西,可不仅仅是暗杀萧夫人,一头从墙头上摔下来。驿站墙头不是城墙,虽然也有备战作用,乌夫人却侥幸无事。她不顾身上痛,爬到萧护马前,乞求道:“大帅,我能给的,我全告诉你,求你,放我弟弟一条生路!”
萧护含笑:“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呢?”
乌夫人飞快的说着什么,南安王听不到,却迅速想对策。他有一万多人在,和萧护能一博,也得是南安王早有准备。此时萧护先发难,猝不及防的是南安王,让围个水泄不通。此时南安王能用的,只有人和。
他再让十几个大汉一起大呼,此时不再打,静夜里呼声只怕小半个京城也能听见:“我南安郡王,若有罪名,也是由皇帝来定!萧护大帅,你敢擅杀皇裔否?”
一直呼了好几遍,停下来等萧护回话。
萧护当时就笑了,都懒得回南安王话,让别人回话:“由皇帝定罪!”南安王松了一口气,决定拼上一拼。让人再次大呼:“我南安郡王,现打开驿站大门!”
驿站门打开,南安王带着人缓步走出,他竭力挺直身子,对萧护瞪起眼:“我愿去昭狱!”萧护微笑:“好!”
让人送南安郡王去昭狱,同时按乌夫人的话,去拿游夫人。乌夫人手中,有足以定游夫人罪名的证据。
石明在这个时候,来到宫门外一处宅子门外。送石明的人道:“最近宫中查得严紧,无事不许出宫。先去章公公宅子,让人装扮你成小太监就可以进去。”
石明愤怒了,兵乱以前,章公公就是为给自己在宫外弄个宅子,才不住手的偷张太妃宫中东西。那宅子,后来让烧了,再后来查出来地契是死去的一个太监的,章公公谨慎地没写在自己名下,而且写在别的太监名下,就收入公中,也无人知道是章公公的。
章公公不仅偷拿御玺,又顺手牵羊拿了另外几件珠宝,早早的就必卖掉,又有人送他一笔钱,又给自己弄了一个小宅子。
南安王和他见面,就是在这宅子里。而石明在京中居无定所,章公公是知道的,觉得前永宁侯有落架凤凰模样,不对他说自己有宅子,怕他上门。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章公公不说。
月色下,见小宅院不大,不过离宫中很近,想来不会便宜。石明疑心大起,这笔钱他是卖珠宝就能得来?
不管你是什么好珠宝,黑市场全是要跌价的。
回首空中,还能见到有半边微红,南安王那里不知道怎么样?见门被敲开,出来一个小太监,警惕地看看:“公公不在!”
“是郡王让来的。”南安郡王的人道。小太监这才让开身子,放他们进来,再警惕地看看门外只有明月在街上,轻轻关上门。
南安郡王的人先松了一口气,他们有几个人也受了伤,对小太监道:“准备热水来,我们包一包伤。”
大家走到房中坐下,谈论起今晚的事,都有气愤。石明是更怒不可遏,萧护是一路盯着自己到长公主府上也还罢了,借自己手去杀南安王,这个人心思太快!
他竟然早知道自己会到长公主府上?
是哪里露出马脚?
永宁侯这样的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要是知道是他挑逗慧娘的几次话,让慧娘先起了疑心,一定会后悔莫及。慧娘听花匠说话,总是在自己心绪不佳时出现,认为这个人观察力过强,不是一般的人。
再查,就明白了。
门又开了,小太监送上酒菜来。石明满腹心事,只吃了几口,只想几处疑点,章公公在宫内,是怎么和南安王接触上的?他在张太妃宫中并不算是很有权的大太监,南安王怎么会选中他?只有自己和南宫复,才会相中章公公这样的二等太太监。
首先他们不得志,到老了还是二等太监,大太监位置早有人占上,再升有些难。再来张太妃一直算是颐养天年,以前有太后在,张太妃姐姐在,张太妃宫中算是清静安乐,没有什么实权的事儿在这里。
太后不在,张太妃姐姐也离世,皇帝对张太妃这亲姨母也不过是孝敬二字,张太妃不干涉政事,只是为张妃的儿子多说几句话罢了,永平王相中章公公,就是要他伺机挑唆皇子们。
南安王怎么会这等的眼力?
永宁侯按捺不住,说自己出去方便,走出来见院中沉沉,寻找一下,沿着长廊悄悄往后面去。
他有伤在身,更用心走得缓慢。只是有一条不好,走几步就血滴出来,又怕夜里有人听到。
终于认定一个房门,用手推了推,开了,房中一盏灯火,照着房中一张床,床上,半坐着一个人,他面容瘦而无血色,是重伤的样子,一处肩头还包扎着白布,不能动弹。
灯火不明,房中幽暗,可他的面容,就是照亮一切的明亮烛火。肌肤早无血色,却还有生辉之感。
南宫复!
南宫复对于石明的到来,没有太多的惊奇。他还笑了笑,客气地道:“请坐!”
自南宫复落水以后,石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前永宁侯走到床前,在床沿儿侧身坐下,两个人看对方,全是狼狈的。
石明眸子里一片一片的震惊闪过,镇定下来时,缓缓叹了一口气。
南宫复,也叹了一口气。
“你?”
“你?”
又各自闭嘴,再次开口:“你先说吧。”
南宫复爽快地道:“我先说!”
他面上阴沉不定,闪过的全是复杂的情绪:“那一天,我去对你姐姐求亲事,告诉她,如果答应,我就请媒人!你姐姐告诉我,她要进宫,她说宫中没有皇后,又说她自有手段,会让皇帝对她倾心,她说皇后无所出,她要生一个以后能当皇帝的皇子!就那个时候,我看到她很有成算,我才认真查了你们家的族谱!”
石明一动不动盯着他,手按在怀里,那里有一把短剑!
他手一动,身上伤和面上的伤又涌出血来。
南宫复看着,唇边起了淡淡的笑意,无意中说得快了,石明此时如丧家之犬,又要想以后自己怎么出京,就没有听出来。
他觉得自己虚弱了几分,前永宁侯以为自己伤后出血,必然是这样的。
“我查过以后,就恨上你们家,恨上你们的血脉,我恨你姐姐!”南宫复说得半分不带怨气,惟有这不带怨气的怨气,才是他心中的大浪滔天,不时撞击南宫复心头。
“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关注你,看你骄傲过于别人,我心里想,你不就是投对了胎,不对,也没有投对,你没有投到皇后肚子里,还是错了,我呢,得帮你一把,让你那个利欲熏心的势利姐姐和你们家一起被斩首,我心甚慰!”
石明克制自己恼怒,身上的血,又涌出来不少。
南宫复声音慢慢柔和,陷入回忆中:“结果呢,你要造反了,你姐姐呢,在宫中孤单凄凉,又寻上我去解闷。我收到她信笺的那一刻,什么气都没了。可我进宫后,你姐姐告诉我,她要当皇后,问我能不能帮忙,又说江宁郡王妃专宠不帮她,求我帮忙。她在我面前恳求我,当时是多么的温柔,多么的和气,可是……她不是为着我!”
低低的笑上一声,南宫复笑得满面有明珠光,眸子里是疯狂的神采:“我怕你们起事还不足,和你们作对的人还不少,就把萧护亲手画出来,给寿昌无意中看到。寿昌问我这是谁,我告诉她,这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且还是天下最温柔最能干,会是最好的丈夫。哈哈,寿昌就去了。她可是真能干啊,先私下里看过萧护,一见倾心,这个草包!”
石明手狠狠放在怀里,像是抚伤口,其实紧紧握住短剑。
南宫复的话,如月光在房中流动,他的得意也随着流动。
“邹国舅是三军主帅,江宁郡王妃虽然不放心,可皇帝答应了,他对寿昌有什么会不答应?头一回寿昌入军中,我借口去关外,私下里看看,哈哈,萧护果然不出我所料,对寿昌十分讨厌,寿昌呢,人家越讨厌她,她越喜欢。你也知道她的,除了你敢训她,别的人谁不奉承她?贱人,你们家出来的,果然全是贱人啊!”
前靖远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看着面色转为铁青的石明,身上血又出来不少。
石明暗中蓄积力气,只想把这个人一剑毙命!
本来石明过来,就没打算让受伤的南宫复活着。他明白南宫复必有背叛他的地方,也迅速在心里理清楚,御玺已现,本来南宫复就可以死了。新帝登基后,遂走萧护,石明可以借助章公公入宫中,取得御玺……
郡王中,韩宪王还和石明早有联系。
南宫复,也到了可以死的时候。
石明想自己,还有三千死士可以使用!他用母亲留下来的家财,狠狠准备了几条后路。他让自己尽量平静,只有这样,才能恢复力气,一击而中。
“哈哈,我见萧护是个正直人,又调查过萧家对封家这一门第不高的亲事很是看重,我怕仇恨不深,让寿昌写信撒娇,一定要嫁萧护。我回京里说动你姐姐石贵妃,害了封家满门,哈哈,本来我是想不具名去信让萧护知道,再寄一些证据给他,不想天网恢恢,封家女儿果然是有福的,她竟然逃出了京,而萧护,我佩服他!天下女子,求夫当求这样的人,钦犯也收留庇护下来,在国舅眼皮子下面成了亲,而萧家,哈哈,也是老样的,居然也答应了!”
南宫复疯狂了,他眸子里燃烧起怒火,飞快如夏日暴雨地道:“就这样,你造反,萧护出我意料地在京中拦阻,本来我怕他不成,还有意放他一马,逃回关城,再回来与你死战!不想,他是个厉害的,让你一路吃瘪!你姐姐,早是黄泉鬼!你石家的人,你哥哥死在兵乱中,是我所杀!哈哈,他绿帽子戴了半生,早就该死!你呢,我知道你还有后着,你结交章公公,还和韩宪王有勾结。还有,你私下里背着我结交的几个人,魏氏,佟氏……”
石明眼中杀机狂生!
南宫复悠然看着他,忽然问:“你吃了多少饭菜?”他笑容满面:“你们身上全有伤,那饭菜里有助血加快而行的药,你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石明瞪着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且一头疯狂的野兽,就因为姐姐拒亲与他……也因为永宁侯对时政不满,对先帝对哥哥戴绿帽子不满,而生出来的不该有心思。
经南宫复提醒,永宁侯觉得自己身上力气越来越不济,他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而南宫复正在笑:“你放心,我模仿你早就出神入化,你不会死的,我以后就是你……”
青光骤现,石明用力把短剑捅入南宫复胸口上。
南宫复另一只手还有力,他只轻轻一握,就抵住。短剑在他胸口前只有一寸远,再也近不了一分。南宫复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我知道你有这把剑!”
石明眼前快模糊,他知道如南宫复所说,血就快流光。前永宁侯浮起一个笑容:“不用抱歉,这样!”
大吼一声,用自己余力把脑袋一顶短剑,短剑锋利,左右摆动,划伤南宫复一丝肌肤。石明不知道,却凭感觉认为成了,他眼前一片黑暗,轻声道:“本来,我是想当皇帝……这剑有毒!”
他软软的倒下去以前,南宫复身子忽然僵硬,忽然直了眼睛,就此直直的坐着,前靖远侯和永宁侯,不分前后的离去!
明月一轮,照入房中。
两个曾经名义上是好友的人,你握着我的手,我拧住你的衣,是永生纠缠的姿势!
而慧娘这个在家里,还在嘀咕,还不回来?她轻抚着谨哥儿,问他:“怎么办?你父亲这一回花酒喝得大?咱们,是不是可以凶凶他什么的,”
谨哥儿无意识的发出一个音,好似说“嗯”。
当母亲的嘟起嘴:“母亲不敢问呀,好儿子,你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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