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很想睡一觉,三个小时前的那场斗殴太耗费体力,但这里空间狭小,实在是躺不下去。更过分的是,连坐着打个盹都不行,面前的房门上牢牢地嵌着块屏幕,那妆容精致的女警官正在屏幕上不断重复着银门区安全条例,没有开关,也调不了音量,想要清净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撞晕过去。
四周都是半透明的白色挡板,头顶的灯光偷窥成瘾,照的人毫无半点隐私,韩良鸣在右手的格挡里咳嗽个不停,这位尽心尽力的酒保在保卫战中伤了嗓子。
一踏入警局的大门,两拨人就被分开处理,而自从走进了禁闭室,已经两个小时没人来搭理他们了。
景阳很想摸摸自己的鼻子是否完好,但一碰就是阵剧烈的疼痛。此外他的右手也抬不起来,那感觉不像骨折,更像是用力过猛后的肌肉拉伤。
“我想去卫生间。”薛大厨的声音从几个格挡外飘了过来。
“进来之前不是给了上厕所的时间吗,咳,咳。”
“当时我腿疼……没顾上。”
“你问问我右边那位,有没有还没扔的瓶子,借你应个急。”
“别笑话我了,嘶,”阿尔邦的牙齿承受了过量冲击,现在说话时疼的满嘴漏气,“我只是受不了他那样侮辱潮驱移民,嘶,想砸在墙上骂一句‘赶快滚吧!’,谁知道这次准头偏的出奇……”
隔着挡板,大家都能听到韩良鸣边咳边笑的诡异声音。
“然后你猜到要挨揍了吧。”
“对,我看他们全转过来了,嘶,总不能站在原地挨打。”
“所以就号召大家冲上去分摊火力?”
“也可以这么说。”阿尔邦的语气里还透露着一丝小骄傲。
“你还真是……聪明到家了,咳。”
这时候,屏幕突然暗淡下去,咒语一样的安全条例终于失效了。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咔嚓”
一排门锁全部被打开,紧接着就是一句洪亮的通知。
“都出来吧,有人来接你们了”
重获自由的一行人被带到了大厅里,猫眼正在窗口外办着交接手续。
“都先回去休息吧。”本以为会有一顿咆哮,但是慈善的老板依然保持着往日的平静,“明天,赵佐景阳你早点来。”
这一晚景阳依然睡得很不踏实,不仅是因为淤青在隐隐作痛,还有心里的极不平静,他不断演练着第二天的对话,想要交出一份完美的解释,几个翻身之后,天就渐渐亮了。
洗漱时心不在焉,还拿沐浴液刷了牙齿,连早饭都没吃就赶到了酒吧,对于每天都要迟到的他而言,这真是一份破天荒的壮举。
大厅里的一切还是昨晚的样子,如同一场嘲笑,逼着景阳去面对自己的罪证。无处不在的玻璃片组成暗器,如铁蒺藜般让人难以下脚,浓稠的肉汤顺着桌腿流下,已经凝结成了黄褐色的蜡状,有件棕色的外套袖子不翼而飞,既找不见主人还布满鞋印。
景阳在一片乱糟糟中愧疚又无助,这时猫眼从后堂走了出来。
“去把这个挂上,然后来我办公室。”
他接过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脑子里温习的都是昨晚想好的说辞。
昨晚办公室逃过一劫,没有受到炮火的洗礼,那些丑陋的素描依然高攀着整面墙壁。
“恢复的怎么样?”猫眼把胳膊支在桌上,指了指景阳的脸。
“鼻子疼,身上好一点了”
“你是好一点了,可店里的麻烦却很大。”他皱着眉头望向窗外,似乎不忍去想店里残破的惨状。
“昨天,昨天是这样的,那人故意找事,我告诉他位子有预定,但他就是……”景阳把想好的话全盘托出,但还没说完就被猫眼打断了。
“他们是衔尾蛇公园的摊主,我希望能在摊位上销售我们的饮品,所以为了合作要请人家吃顿饭。”
景阳惊了一下,然后就是无以复加的委屈。
“但是我问他了呀!他说不认识猫眼的!”
“谈生意的时候,不可能人人都知道你的外号,对吗?”
景阳张着嘴巴,但没有声响,嗓子里仿佛塞进了一个消音筒。
“另外,警察告诉我你得承担主要责任,这次的维修费可不便宜。”
“多少钱?”
“八九万吧,那些丑椅子可都是定制的。”
屋里寂静一片,景阳感觉体温正在逐渐背叛自己,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多月的工作居然让他从穷鬼变成了负债累累。
“但我告诉他们,这笔钱对潮驱移民来说可不是小数字,我愿意放弃追责。”
“这……太谢谢!真的,谢谢你,谢谢!”如同一只刚从鹰爪中逃脱的雏鸟,景阳抬起头来,激动到已经忘记了表情管理。
“不过对方的医疗费可免不了,还包括斗殴的罚金,一共两万本周内都要交齐。”
“好!”
经过刚才的惊吓,这罚款俨然成了种恩赐,虽然对于景阳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但这种天文就像离得最近的猎户星座,至少踮起脚尖还能用肉眼看见。
“你现在有钱吗?”
“没有,就剩几百了……”
“我猜也是,那给你放五天假吧,顺便休息一下把鼻子养好。”
虽然感觉时间太紧,但是一想到猫眼的慷慨,景阳就没了讨价还价的底气,老老实实的点了头,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前厅里,袁佑已经到了,正怨气冲天的拿着抹布擦拭桌上的油渍,景阳懒得和他说话,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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