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忙活了好一阵功夫,终于得空休息。玄空与汤枫并排坐在驿站院中,相视而笑,这笑容间含兄弟重逢之喜、莫逆于心之快意,也有感时局艰危的忧虑,更有以浩气临事,置生死度外的洒然。
玄空想起一事,问道:“大哥,我怎么没见到奚长老?”汤枫鼻子微酸,说道:“唉,奚长老为掩护我们,带这一百丐帮弟子阻挡追兵,已经战死了。”
玄空轻叹一声,道:“奚长老一生赤胆忠心,他是死得其所,大哥也不必过度悲伤。”汤枫点点头,道:“正是,大丈夫捐身徇义,我们该为奚长老高兴才是。”他由身侧拿起酒囊,豪饮一口,又将酒水洒在地上,仰头对天说道:“奚老伯,你在天有灵,我汤枫敬你!”玄空接过酒囊也喝一口,跟着说道:“奚长老,小子也敬你。”
汤枫道:“可惜大战在即,要不我兄弟二人该当好好喝上一场。”玄空心下忧虑,也无心贪饮,把酒囊放下,问道:“大哥,你们是咋把太皇太后救出来的?”汤枫微微一顿,随即说起那些时日的情形。起初燕王打进汴京,丐帮只袖手旁观。
汤枫与一众丐帮长老虽都是江湖草莽,但也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王朝更替是不可避免的。自大宋立国以来,各地起义造反之事数不胜数。燕王是太祖次子德昭的后嗣,他起兵谋反属赵家皇室内乱,实非江湖中人可插手的了。可后来辽人趁势南下,一路攻到汴梁城外,与燕王大军大战数日。当时情势危急,倘若燕王兵败,汉人江山大有亡国灭种之灾。汤枫心想得为大宋皇室留下血脉,以便日后召集天下义军,就领着丐帮的兄弟,与宫中宿卫军里应外合,闯进后宫救出了太皇太后与幼帝。”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石琮由内院走出,站在二人面前说道:“国师,太皇太后召…召见您。”说到召字时,石琮顿了一下。
玄空心中明白,这石琮也知皇室没落,现如今已到了受人摆布的境地,生怕再用“召见”二字,引起自己的不满。但他可不是势利之人,也无野心,虽心中从来没有君父臣子的儒家理念,但却懂得一个时代自有当时的规矩,自己身处此地,仍是宋朝皇帝的臣子,哪怕皇室败落,仍该秉持臣子的本分。
玄空答应了一声,就随石琮入得屋内。只见太皇太后高氏愁眉苦脸坐在圆桌前,正自攒眉思虑。她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双眉中间的皱纹更深了许多。这一个多月,先是皇帝驾崩,再是燕王谋反,又是辽国南下,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可让这位老妇人愁坏了头,短短时日,苍老了好几岁。
驿站客房简陋,荜门蓬户比不得宫中的华贵舒适。房中只有一人侍立在侧,这人也不是宫人,而是一位从前不受宠的妃子,与太皇太后平日里走的很近,自愿在此侍奉。
床榻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摆弄着布老虎,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似他这年纪,还不知愁为何物。
玄空心想这孩子多半就是幼帝,道:“臣玄空,拜见陛下,拜见太皇太后!”高氏道:“大国师平身。”
玄空道:“太皇太后,当下时局动荡,为保陛下与您安危,只好将圣驾移至此地,望陛下与您能体谅。”
高氏叹了一声,道:“唉!这又能怨谁呢?大行皇帝更旧法、推新政,苛政重赋、聚敛民财,劳师动众,害的民不聊生,以至于贼子有机可乘,天下大乱。如今孤儿寡母沦落于此,方知民间之疾苦,岂敢再有怨言。”
玄空道:“臣以为这场浩劫乃燕王一人之祸,央及天下,非先帝之过。太皇太后也不必过度忧虑。我大宋军队在西夏国打了大胜仗,攻克夏都兴州。王中正王大人、刘昌祚刘大人等数十位将军得知汴梁的消息,无不痛心疾首,纷纷上表,要誓死效忠陛下与太皇太后。不日,我大宋二十万大军将返回勤王,必能扫灭乱臣贼子,拨乱反正。”接着他便将西夏的战事原原本本说给高氏听。
刘昌祚上奏捷报之时,汴梁城已经被燕王攻破,因此朝廷只知五十万禁军在西夏受挫,并不知后来的事。高氏听后大喜,脸色也变的好看许多,说道:“甚好!甚好!”双目放光看向玄空,褒奖道:“国师实乃我大宋股肱之臣、世间福将。老身早知国师出马必有转机!”
玄空道:“太皇太后过奖。臣原本只是市井莽夫,蒙先帝与太皇太后的赏识,属以国师之位,又深得先帝重用与信任。当此国家危难之时,自当尽忠报国,报效朝廷。此次出征,臣也只是奉先帝旨意行事,并无大功。扫灭西夏,实是王大人、刘大人等人与将士们的功劳。”
高氏听他言语得体,微微点头,说道:“王中正、刘昌祚、种师道……,嗯,这些人老身都记住了。还有你那位结拜兄长,他有护驾大功,也是当世少有的忠义之士。若此番我大宋朝能化险为夷,这些人都是中兴之臣,朝廷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时·一人闯了进来,躬身说道:“禀国师,叛军攻至城下,已和我军打起来了。”这人是庆州守将的部下,并不知太皇太后在此。高氏等人身穿便服,他只以为是个寻常老妇,也没留意。
高氏见此人这般莽撞的闯进来,又无视自己,虽知这是无心之举,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不舒服。她脸上神情不变,对玄空道:“既然有军情,国师快去吧!”玄空躬身告退,出门直奔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