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酬能够让他富足的度过余生,跟生活艰难这四个字恐怕不搭边儿。
但是一年之后,黛芬妮死去的那一天,他的灵魂和心都跟着她一起走了吧。
如此,自然活的艰难。
—
杜克说到做到,早上离开,午夜十分就已经回到了小筑。
之后几天,和黛芬妮形影不离。
但是……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她的病情急转而下,身形越发的消瘦,最终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大部分时候都是昏昏噩噩,很少有清明的时候。
空白说以之前的状况还能保持一年,而现在,似乎,再让她多活一个月,都成了神明的施舍。
黛芬妮眼下乌青,萧凛沉默,心中不太好受。
不单单这些时日,林长柒开始外出,找回了任何能够延缓黛芬妮寿命的东西。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徒劳,但林长柒还是执着的一日又一日的外出。
萧凛面对这样温柔可亲的长辈,见到她的生机一天一天的被抽走,心情也很是不虞。
当时初见时,那个如江南娴静的女子,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从明艳动人,变得摇摇欲坠,如同一朵即将衰败的残花。
将死之人对自己的离开是有些敏感的。
她似乎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今日把萧凛请了过来。
萧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安静没有半点不耐的看着黛芬妮织毛衣。
针脚细腻,花纹简单又大方,是一件大红色的,黛芬妮这些时日难得清醒的期间,就是把林长柒叫过来,撑着身子上上下下的比划一番。
给他织了这样的一件毛衣,时不时的和杜克说着话。
黛芬妮完成最后一针的收尾,萧凛将剪刀递过来,女人靠在床头,轻轻抖了抖毛衣,焦糖色的眼眸中明晃晃的都是喜爱。
“柒柒穿上,一定会好看的,我手艺不好,但我们柒柒好看,穿上一定会好看的……”
“我真想,在他生日那天看着他穿上呢,我真想……”
“说好要给他考一个最大的蛋糕呢。”黛芬妮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凛微微握了握拳,宽慰道:“黛芬妮夫人心灵手巧,很合适,我去叫林先生,您织的毛衣他一定喜欢,”
他顿了顿又补充,“特别喜欢。”
黛芬妮微微一笑,“没事,我这口气总归还能再吊几天呢,不差这一会儿。”
她抬手要去拉他,萧凛身子上前探了探。
黛芬妮温柔道:“柒柒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我在孩子这方面注定无福,他是我和杜克看着长大的,我早就把他当成了我儿子。”
“卡瑟琳早亡,林冽对他又太严厉,柒柒从八岁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是童年,明明年纪还这么小……这孩子,太苦……太苦了。”
“七年前,他要走,杜克拦不住他。”
“16岁,那么小的孩子去战场,他又不跟着大部队走,我担惊受怕了许久,还好,不管怎么样,他都好好的活着回来了。”
“可是,我再见他,是他18岁的时候,他的腺体没有了,头发……你知道么?柒柒以前有一头黑的透亮的头发。”
“还有眼睛,和他妈妈一样温柔。”
“我不喜欢银色,也不喜欢他眼中的灰色,我知道……很漂亮,像纯净无瑕的精灵。”
“但更像阴霾的天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敢说,也不敢问,他变得没有了孩子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
“他回来之后,我抱着他哭了一个下午,他变得那么强大,燎原之战过后,他变成了人人都尊敬的林长官。”
“我才不想我的孩子有这么多的名头呢!我不敢想象他是用什么换来的。”
即便是在病痛折磨当中,黛芬妮也没怎么落泪,如今却真切的难过,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萧凛不知所措,黛芬妮吸了吸鼻子,轻轻用手抹去眼泪:“抱歉,让你担心了,作为长辈,在小辈面前这个样子真是……”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祈求:“阿凛,好孩子,我知道你很爱柒柒,当阿姨还是想向你要一个保证。”
萧凛颔首:“您请说。”
黛芬妮将毛衣叠好,放进礼盒,递给萧凛。
“柒柒这个孩子,什么苦都不会跟人说,所以我来告诉你。”
“拜托你不要像其他人一样,真的把他想的强大到无可匹敌,都是人,都会累,都会受伤,照顾他,理解他,爱他,对他好。”
“我的孩子我了解,相信我,他值得你对他好。”
“柒柒还只是个孩子呢……拜托你了,把上天欠他的疼爱,替上天还给他。”
“我呀,我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