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当我的垃圾桶,家里的垃圾每天给它吃,不就好了?”
成了鬼的饕餮无法消化食物,但仍然保留着填不满肚子就痛苦无比的天性。雪怀每次拎着它倒完垃圾后,会用几个石头帮助它填饱肚子,等到下一次需要清理垃圾的时候再拎着它吐出来。
这就是他所谓的“喂饕餮”。
领命去喂饕餮鬼的同门苦不堪言——喂饕餮这个任务,一般人还真不敢去做。谁知道喂完了自己的手脚还在不在?
雪怀少主也是个奇人,养什么不好,偏偏养只饕餮当宠物。
他一出门,正愁眉苦脸,抬眼却望见庭院中有个银发、暗红眸色的青年——一时间,他眼神亮了起来,在心中飞快地权衡了一下“饕餮这种东西和少仙主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可怕”,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飞奔下去,壮着胆子告诉云错:“哎!少仙主!你媳妇要你帮他回去喂一下饕餮鬼!”
云错愣了:“你说谁?”
那同门道:“你——媳——妇!雪——怀!大家都知道了,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话带到了,我先走了啊。”
云错在原地站了半晌,下意识地就想上楼去找雪怀,生生忍住了。
媳——妇,唇舌一平一起,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好似飞快地游历凡尘,恍然间陡然坠入人间烟火。像他还在魔界时,看魔界人行事,粗野、放诞、自在,喝最烈的酒,啖味道最厚重的肉。他刚来仙界时不习惯,整夜整夜地吐,他母亲便砌了灶台,烟熏火燎地为他做饭、熬药。
蒸汽升腾中,那个骄矜傲慢的魔族公主也放下身段,像每一个平凡的、珍爱孩子的娘亲。
“娘亲”二字和“媳妇”二字一样,是属于凡尘的。他母亲只在他病时准他叫一声娘亲,其余时间都必须让他称一声“母后”,处处遵循仙界规矩,做着她能被心上人承认的幻梦。
云错追了上去,又把那个同门拽了回来,他问:“你刚刚说,雪……雪怀,他让我做什么?”
同门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喂饕餮鬼。”
下一刻,云错就不见了。形影如风如鬼魅,转瞬之间就在永春的芬芳里失去了踪影。
“别怕,你吃吧。”
暖阁中,云错蹲在饕餮鬼面前,努力试图温和着与它沟通。
可惜饕餮鬼很抗拒,也很惊恐——雪怀从来只给他吃石头和垃圾,可是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人给他提来了肉!
不只是肉,可这个人提了五十六个食盒过来,堆满了整个房间!
云错把今日饭堂中出现的所有菜色,全部堆在饕餮鬼面前,准它自由行动。可惜这只饕餮实在是太胆小了点,他一靠近就瑟瑟发抖,满脸惊恐。
别说吃饭了,估计他再单独和它待一会儿,这只小饕餮能被他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吓死。
他于是关了门,盘坐在雪怀房间外面,静静地等着饕餮鬼吃完。
好一会儿后,里头才传来吧唧吧唧咀嚼的声音。
云错耐心等着,片刻后,突然拉开了门往里看过去。
饕餮鬼吓得噎住了,从满地琳琅菜色中连滚带爬地蹦去了雪怀床上,蹭了雪怀一床油。
雪怀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云错手忙脚乱地在他房中撒着净化术,饕餮鬼趴在地上努力地吃着食盒,企图毁灭证据。还剩二十个食盒没吞完,房中一片狼藉——被饕餮鬼沾了油腻之后踩得乱七八糟,连房顶和窗棂上都有。
他清香如兰、整整齐齐的房间,已经变得如同一个菜市口了。
雪怀瞪大眼睛:“你们干了什么?”
云错回过头来,声音有点低落:“我帮你喂饕餮。”
雪怀懵了:“喂饕餮,喂成这个样子?”
云错说:“它是你的宠物,我不知道它要吃什么东西,所以今日食苑里的东西,我每样都拿了一点过来。”
他的声音更低落了:“它真的只吃肉,雪怀……雪怀哥,你真的把我当饕餮在养。”
饕餮鬼愤怒地瞪了云错一眼,飞扑进雪怀怀里。
雪怀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对白天那句话上了心,搁在这里委屈呢。
他简直要笑死了——这一世云错的幼稚简直超乎他想象。
居然真的来证实饕餮鬼是不是和他一样只吃肉!这人只有三岁吧!
他抱着饕餮鬼,严肃地指出:“可是小饕在我这里的地位比你高多了,你得叫小饕一声哥。”
云错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雪怀,你现在修为到了多少了?过几天就要过试炼了,我们两个配合着练一下。”
雪怀本想直接回答说是银丹期,想了想之后,怕又被云错追根究底,便道:“木灵根快到练气期了,怎的?”
说多错多,还是少露马脚的好。
云错问道:“水灵根呢?”
雪怀道:“还没筑基。”
云错低声道:“没什么,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和我一样,自从无间地狱归来。
可雪怀一向是个人精,如果他有意隐瞒,说的话是信不得的。
他又想起来这一世雪怀躲他的理由——是真的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把他吓到了吗?
他这风光霁月、无知无畏的少年,怎么会因为这种理由疏远他?
云错静立在原地,晨间时的心悸与害怕重新将他包裹——他手心泛出隐隐的红光——那是结成的一道符文,可以探查仙者修为的法术。
他可以重生,为什么雪怀不可以呢?
只要现在对着雪怀用出这道法术,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却也可能是一切的结束。
他顿了顿,将法术压了下去。
雪怀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
云错接着说:“没什么。”
雪怀没好气:“没什么就给我把房间打扫干净,被子不干净,我是不睡的。还有这堆食盒……”他蹲下来查看了一下饕餮鬼的肚子,发现吞进去的食盒都被咬碎了。
雪怀探头问云错:“你有钱吗?损一赔十,食苑的食盒一个一百枚金瓜子,还要当众念检讨。”
云错谨慎地道:“雪……雪怀,你别生气。我可以……让人把钱送来。”
他来得匆忙,连贴身衣物都没带,自然不可能带钱财。
雪怀更气了:“你……你这个人!”
他很快泄气了:“算了,相识一场,我替你把钱给了。至于念检讨,让小饕上去嚎几嗓子就成了,反正是它咬碎的。”
饕餮鬼咕噜一声,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云错沉默着不说话,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房间,结果半天还没个章法,越帮越忙。
雪怀把它丢到地上,叹了口气,懒懒地道了声:“你出去,这里我来弄。”
云错站着不动,又不知所措地道:“对不起,雪怀,我不是故意的。”
雪怀嗯嗯应着,不耐烦地瞅他:“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把地面清理一遍。你去给小饕洗爪子。”
云错如梦方醒,这才退出了门外,一边拎着饕餮鬼给他净化爪子,一边看着雪怀慢慢施法,把东西清扫归位。
等雪怀打点完了,饕餮鬼也刚好洗完,从云错手中挣脱,而后扑去了雪怀的床角,一动不动地背对他们,开始生闷气。
雪怀说:“好啦。”
云错闻言走了进来,顺手还带上了门。
雪怀:“?”
他道:“我说好啦,是请您——云错云大公子——可以出去啦。你今天给我添够乱子了。”
云错走近他,低头注视着他:“那再添一点,可以吗,雪怀哥?”
云错的呼吸拂在他耳畔,还是那样低沉,却仿佛谁欺负了他的口吻:“我不走,我今天想和你待在一起,今天特别特别想和你一起,雪怀。”
他没有深想,他告诫自己不要去深想。他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妄想着眼前清浅的幸福能够长久。
他强行将心头那个顽固的猜想剔除出去。
他的声音低低的:“上次你说让你重新想一下我们的关系,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想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饕餮鬼:开始思考离家出走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