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对不起

    陆越将手臂放在余简的肩膀上，安抚似的轻轻抚摸了一下，而后冷着脸对韩谌道，“以前我也不该将他让给你，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那时他不过分干扰，是因为知道余简很喜欢韩谌，希望在余简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能感受到一点温存。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人始料未及。

    他甚至后悔将余简让给了韩谌，最起码跟着他，余简不会等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身边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等到全身都冰冷了才被送去医院。

    “我知道你是他……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四年来，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惩罚，我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想起你，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全部都收起来了……余简，别离开我好不好……”男人的嗓音近乎哽咽，他伸出手试图去握住青年的手指，却被青年往后躲开了。

    手悬在了半空中，在余简面前，他何时有过如此尴尬的处境。

    只要他一句话，余简都能在他家门口，等待他将近十个小时，只因为想多见他几面，会遵循他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每周五都过来见他。

    在他面前，余简讨好的几乎没有自尊了。

    病房内气氛怪异，韩余并不懂他们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开口道，“岑老师……你们，怎么了？”

    余简朝韩余笑了笑，道，“没事。”

    韩余的目光扫过了韩谌，此刻，男人眼眶微红，神情是他极少见过的悲伤，今年过生日，他一整天都没有等到来自男人关切的问候，等到隔天，他才看见男人从卧室里出来，脸色憔悴至极，仿佛一整夜都未入眠过，不论他说什么男人都恍若未闻，看向他时眸子里夹杂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难过。

    他也看见过，屋子里被男人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的瓷罐。

    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眼见着余简要和陆越离开病房，韩余又道，“你明天，还会过来看我吗？”

    余简的脚步微微顿住，而后回头对他道，“明天你该出院了。”

    “但是！……我还会生病的，那我下次生病了，你会过来看我吗？”

    “老师还有自己的生活，以后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听完余简的话，韩余的眼睛骤然变得通红，就连说话也满是鼻音，“那我以后是不是，看不见你了？”

    像是心生不忍，余简没有再看韩余，回了个“嗯。”

    他的话音刚落，豆大的泪水就从韩余的眼眶里掉落了下来。

    韩余和同龄的孩子不同，他心性一向偏成熟，就连被那群不懂事的小孩子嘲讽都没有哭过，生日被唯一的亲人忘记了，他也不会有如此难过的情绪。

    “骗子……”韩余嘴里低喃道，“你们都是骗子，全部都是……”

    “……”

    “你在学校里说过，只要我表现好，以后都会给我带好吃的......”

    “......”

    “你是骗子。”

    韩余伸出手想要擦干眼泪，可脸上的泪水才去擦干净，又再次被眼泪给覆满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能回家后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备受宠爱，可他回家从来都是空荡荡的房子，要是饿了，也没有人哄他吃饭，只有佣人做好晚餐后告诉他，爸爸今天回来的会比较晚，让他一个人先吃，他连个撒娇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身边有了个给予他关爱的人，却被告知要永远离开他了。

    余简几乎是头一次看见韩余哭。

    他嗫嚅着唇瓣，似乎想说些安抚韩余的话，也想走过去轻轻抚摸韩余的后背，告诉韩余不要再难过了，可他静默了半响，什么都做不了。

    陆越问，“……你要去哄哄他吗？”

    韩余不是哄一哄就能变好的，韩余想见到他，对他的依赖在相处的时候可以清楚感受到。

    没有哪个父母，会不想陪伴自己的孩子成长。

    余简走过去，对韩余轻声道，“我会经常关注和你有关的消息，在你以后的成长道路上，一直都会鼓励你，你看不见我，但是我能知道你的消息。”

    “......我不要，看不见你。”韩余哽咽着开口，连话也说不连贯了。

    余简一时无言。

    任韩谌在旁边怎么安抚，韩余的情绪都没有转好，只是眼巴巴的望着他，等待他回话。

    余简沉默良久，回道，“对不起。”

    男人哑声道，“因为我，你连见孩子一面也不愿意了吗？”

    余简微抬起头，道，“只是不想让韩先生再觉得困扰，也请韩先生，以后也不要让我困扰。”

    “......”

    说罢，余简便要离开病房。

    韩谌低唤道，“余简！”

    余简恍若未闻，就仿佛他嘴里唤的这个名字，并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