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庄恕看着屏幕皱眉道:“右心室明显积液。”
这时姜守仁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呼吸费力,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监护器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升。
庄恕果断地道:“跟家属谈,患者急性心包压塞,必须进行心包穿刺抽吸。”
姜裴人还没赶到医院,但已听到情况说明,特别是听到陆晨曦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立即表示全心信赖陆大夫。
心包穿刺由张默涵亲自操作。护士扶姜守仁起来采取半坐位,依然戴好氧气面罩。张默涵穿着无菌隔离罩衣,看了眼床边经胸B超(TTE)的屏幕,将穿刺针刺入了患者剑突左侧胸肋角下,缓慢推送,不一会儿有液体自针心滴出。张默涵仔细观察了液体,将吸引容器连接针体。
庄恕守在一旁,盯着监护器屏幕上的各项生命体征曲线和数据。
心包穿刺完成后,庄恕从病房走出来。在门口焦急徘徊的姜裴立刻迎上去:“庄大夫,我父亲怎么样?”
“心包压塞,抽出了一百二十毫升积液,情况略有好转,心律从一百〇六降到了九十五。”庄恕说道。
“哦,那陆大夫什么时候过来?”姜总心心念念着陆晨曦。
“陆大夫现在急诊,正在抢救病人,她暂时过不来。”
姜裴略有些不满地说:“我父亲也出现了紧急状况,都做心包穿刺了,陆大夫作为主管大夫,都不出现一下吗?”
“陆大夫是食道癌手术专家,您父亲的手术难度大,所以特别请她主刀。但现在的突发心包压塞,急需对症处理,这方面我和陆大夫没有区别。”庄恕解释。
姜裴勉强接受,问:“好吧,那我父亲怎么会心包压塞了呢?”
“这可能是因为肿瘤或心血管本身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化疗药引起的,待会儿陆大夫过来,我们会一起会诊。”庄恕说道。
两人一起走进病房,庄恕询问姜守仁:“感觉好点儿吗?”
姜守仁艰难地说:“喘气……舒服多了。”
“有觉得胸疼、背疼吗?”
姜守仁摇头。
“之前喘不过气时,有觉得背疼么,撕裂感的?”庄恕小心地问。
姜守仁摇头。
庄恕暂时松口气:“好,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告诉我们。”转而对姜裴说道:“基本可以排除主动脉夹层、心包肿瘤、心梗,应该还是食道肿瘤的原因。”
姜裴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陆晨曦还在和陈绍聪一起看着昏迷老人的心电图。
陈绍聪纳闷地说:“不像食物中毒啊。”
“我也觉得不像,这位老人,”陆晨曦指着神志尚清的那位,“输氧之后情况明显改善了,也没有腹痛的症状。”
陈绍聪琢磨着:“……输氧?”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各自翻开一个老人的眼皮看了看,再解开他们的衣服,观察胸口、脖子的肌肤,见都呈现出隐约的樱桃红色。
陆晨曦扬声问:“有家属吗?谁送他们来的?”
快递员赶紧跑进来:“在、在、在,但我不是家属啊,我就是个送快递的。我当时敲门没敲开,就推门进去了,一看两个人都倒在地上,吐了,迷迷糊糊的……”
陆晨曦打断他:“停!你看见他们吃什么了吗?”
快递员回忆了下说:“桌子上有啤酒,还有烤串。”
陆晨曦急道:“烤串?是他们自己烤的吗?”
快递员不明所以地说:“是啊,屋子里摆了一个木炭的烤肉炉子,还不小呢。”
陆晨曦立即转身对陈绍聪道:“查血碳氧血红蛋白!联系高压氧舱做准备!”
然后两人一起各自动手给昏迷的患者采血,交给护士。陆晨曦道:“快速碳氧血红蛋白定性检测。”
护士应声去了。
陈绍聪打电话联系高压氧舱,突然听到患者之一的监护器发出警报声。陆晨曦立刻过去,见那名老人脸色青紫,嘴巴半张,唇角有呕吐物。
“呕吐物阻塞气道,肯定有吸入,”陆晨曦快速换手套,冲护士吩咐道,“纤维支气管镜!”
陆晨曦处理完后,看了眼病历推门出来,大声问道:“谁是常大林家属?”
一男一女赶紧过去,正是常大林的女儿常海燕,和另一名昏迷老人的儿子徐刚。常海燕先抢着问:“我是常大林女儿,我爸怎么样了?”
徐刚接着问:“我爸呢?”伸着脖子就想往里走。
陆晨曦拦着他:“你先等一下,常海燕,你父亲有没有上消化道溃疡,或者肝硬化病史?”
常海燕道:“啊,他老胃病了,前一段还犯过呢。”
“他是一氧化碳中毒,我们进行吸纯氧治疗后,中毒症状有所缓解。但现在有呕血的症状,可能是溃疡出血。还有,昏迷时发生了呕吐物误吸,虽然清理了呼吸道,但听肺部,应该已经有呕吐物误吸入肺,不排除会继发肺部感染……”陆晨曦解释病情还没说完,常海燕就对着徐刚一通抱怨:“啊?你爸也真是的,想吃羊肉串出去买不就得了吗?弄一炉子在家里烤,出事儿了吧?还拉着我爸!药费你得管着啊!”
陆晨曦无奈地道:“等等,药费的事儿能回头再说吗?先把人救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就是!你先听大夫安排行吗?”徐刚烦躁地瞪了眼常海燕。
陆晨曦接着说:“高压氧仓准备好以后,两位老人分别进去做高压氧治疗。常大林并发溃疡出血,应该会转到普外去。”
常海燕只是不断叹气:“哎!吃个羊肉串吃进医院了!这医药费值多少羊肉串啊!”
陆晨曦有点无语,听到杨羽的声音说高压氧舱准备好了,应了一声就扭头进屋,和陈绍聪一起继续抢救两名老人。
经过高压氧舱的治疗后,常大林遵陆晨曦的医嘱转普外病房。他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表情痛苦但神志已经清醒。常海燕在旁着急地守着。
一名年轻的普外住院医生林跃边给常大林做检查边说:“现在出血基本止住了,二十四小时内要禁食禁水。好在一氧化碳是中、轻度中毒。高压氧治疗后还要继续吸氧,过一个小时,我们再做一次碳氧饱和度的检查。”
常海燕点着头,不大信任地看着年轻的林跃问:“小大夫,你们主任呢?”
林跃解释:“管床的都是我们年轻大夫,刚才有个胰腺炎,主任进手术室了。”
常海燕怀疑地问:“那我爸要是再出血了怎么办?还是找你啊?”
“你有问题,或者患者出现不适,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处理不了的会去找上级大夫的。”林跃点头。
常海燕不满地嘀咕:“你们仁合医院怎么到处都是小年轻,急诊急诊是个小姑娘,这到了外科还是,就没有专家教授什么的吗?”
林跃有点儿不高兴了,说道:“你说我小年轻没经验,人家急诊陆大夫可不是,她就是我们心胸外科的专家。”
常海燕不屑地牵动嘴角,哼了一声:“就那个急诊的女大夫?就她还专家?”
林跃急了:“我骗你干吗,你去心胸外科打听打听,谁不服陆大夫?连医药公司老总的父亲做手术都点名找她,老人家就在心胸外科住着等陆大夫给他手术呢。人家在急诊那是屈才……呃,我待会儿再来看你爸啊。”林跃说着觉得自己太八卦,让病人家属听见这些不好,赶紧打住话头,抱着病历和用过的废物盘出去了。
常海燕却把医药公司老总什么的听进了心里,嗤笑一声:“什么专家,真势利!”
陆晨曦处理好急诊的事,赶到庄恕办公室和他交流姜守仁的病情,惊讶地问:“化疗引起的?”
庄恕肯定地点点头。
陆晨曦琢磨着道:“我当时听张默涵说就判断是心包压塞,本以为是肿瘤的原因呢,没想到是因为化疗。”
“刚才积液先后抽了三次,现在血流动力学明显改善了,基本可以排除心脏、主动脉的问题。如果真是术前化疗引起的,就要立刻停止化疗,做手术准备了。”庄恕沉声道。
陆晨曦皱起眉头,有点为难地说:“这个肿瘤的体积,不经过化疗缩小直接手术,实在太危险了。”
“如果真的不能继续化疗呢,除了手术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陆晨曦叹了口气:“太冒险了……毕竟还是院长的朋友,医药公司老总的父亲,我心理上还是有顾虑的。”
“你在灾区连手术帐篷都没有,同时两台重伤,还有一台是你不擅长的心包伤,这些你都做到了。”庄恕宽慰她。
陆晨曦仰天再叹口气:“这会儿了夸我有用吗?这个决定我现在还是下不了。”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护士没等回答就开门说道:“陆大夫,阿姨室性早搏了。”
陆晨曦一听和庄恕赶紧往程露的病房跑去。
常海燕坐在父亲身边,渐渐困了,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直到常大林呛咳起来,越来越剧烈,才把她惊醒。她急慌慌地起身去看,发现父亲脸色通红,嘴唇发紫,与此同时,监护器的警报响了起来。
林跃快步走进来,看到常大林嘴角冒出粉红色泡沫。
“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刚才止血没弄好,怎么又出血了?!”常海燕责怪地问。
林跃不答,看向监护器的屏幕,吃惊地低声道:“血氧降得这么厉害?”接着迅速听心肺、做其他检查。
陆晨曦和庄恕赶到程露的病房,见董学斌坐在病房的一角,担心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医生们。陆晨曦上前双手扶着父亲的肩膀。
神经内科的主任做着各种神经反射检查,心内科陈主任检查着心脏的情况。
庄恕抱着笔记本电脑,侧头夹着电话,与美国急救创伤中心的Dr.Towner交流:“OK,I'llsendyouthepatienttoday'sdatarightaway.(好的,我马上把病人今天的数据传给你。)”
程露的眼睛几度张开,但又合上,嘴唇开阖,似乎在呓语。
董学斌急切地道:“她说话了!老程她在说话!”
陆晨曦赶紧俯身到母亲身边,贴上耳朵,听到程露的呓语:“晨……曦……”陆晨曦又着急又难过地回头对董学斌道:“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可是听不清……”
神经内科主任提醒:“这应该是无目的的反射。”
董学斌关切地问:“能说话就好,心脏没事吧?”
陆晨曦看向心内科陈主任,陈主任犹豫不语。
就在此时,连接程露的监护器警报鸣响,显示屏幕上脑电波起伏,而心电曲线也突然有些凌乱。
陆晨曦和庄恕紧张地看着。陆晨曦急切地问:“为什么又会突然早博呢?这样的脑电波是因为脑部反应吗?是不是因为脑电波活跃,有神经递质分泌影响了心率啊?”
她一连串地问题,陈主任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脑电波。
庄恕拿出听诊器,听心肺。
这时陆晨曦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她坐在母亲身边,接起电话侧身听着,是普外的林跃来电:“陆大夫,患者常大林溃疡部分已经稳定,但刚刚突发呼吸困难,血氧饱和度八十二,阵发咳嗽,伴粉色血沫,双肺明显湿啰音……”
陆晨曦看着自己的母亲,勉强定了定神道:“有可能是发生了肺水肿,我立刻过来。”她放下电话,抬头问陈大夫:“陈主任,我妈怎么样?这类早搏会是恶化的征兆吗?”
陈主任道:“这样的脑电波图像,还只是说明有了反应。至于说现在的状况是彻底苏醒的征兆,还是走向反面,我不敢保证。毕竟这类病例我们没有接触过,只能是出现早博了,就应对早博,现在正常了,就继续监测。”
陆晨曦点点头,转头再看了看自己母亲,把她的手放在脸上贴了贴,起身向庄恕走过去道:“普外叫我,得过去了,你……”
“你去吧,我再陪叔叔待一会儿,还有一部分数据要传给Dr.Towner。放心。”庄恕温言道。
陆晨曦鼻子一酸,赶紧忍住了,大步出门,一路跑到普外常大林病房。
常大林已经被扶起坐直,正张大口呼吸,嘴唇青紫,大汗淋漓。
陆晨曦快步进来,做着检查飞速说道:“急查血二氧化碳含量。调一台床边X光机过来。”
看着检查结果,陆晨曦抬头道:“上呼吸机。”
林跃有点吃惊:“现在就上呼吸机?陆大夫,还是先给氧吧,这个呼气末二氧化碳浓度还可以坚持再看看呀。”
陆晨曦蹙眉:“这个呼气末二氧化碳浓度是一小时前的,已经接近极限了,而这二十分钟,他又发生了肺水肿,情况正在迅速恶化!”她对护士果断道,“立刻做准备!”
护士应声离开。
陆晨曦开始戴手套,消毒患者脖子。林跃迟疑:“还是等新的结果出来再……”
“太晚了,这种情况一旦拖延,一旦发生不可逆伤害,就过不来了。血检要做,但不能等结果回来再说了。以我的经验,现在必须上呼吸机。”陆晨曦打断他说道。
林跃看向门外小声道:“我不是不信您的水平,但……这病人的家属可够难缠的。大部分家属对有创治疗很抵触,你在结果出来之前就切开病人气管,万一他们揪着不放……”他见护士进来,停住没继续往下说。
此时护士已经把呼吸机的器械车推了进来,陆晨曦接过,一边准备一边说:“如果错过黄金抢救时间,造成不可逆伤害甚至死亡,只会让事情更麻烦。我们希望有好结果就必须尽力,无论家属有多么不理解,至少我们问心无愧。可如果为规避风险耽误了治疗,不用家属指责,我们自己都过不去。”
林跃叹了口气:“您决定了我就配合,待会儿我去跟家属解释一下。”
陆晨曦看他一眼:“我的决定,我来吧。”
而陆晨曦给常大林上呼吸机的整个抢救过程,都伴随着常海燕在病房外语无伦次、连哭带闹讲电话的声音,声音大得病房门都挡不住,一波一波地传进来:“哥你到哪儿了,进环城路了没有?三个小时前说咱爸中毒比较轻,去了高压氧舱之后就清醒了,给发到普外来了,说观察着就行。结果刚才突然就喘不上气,吐血沫子,又说是肺水肿了,呼吸机都推进去了!……哪有什么人管啊!就是一帮小年轻儿!……”
陆晨曦做完所有步骤,听外面还没消停,她皱皱眉,从病房里走出来正要开口,常海燕挂了电话抢先说道:“大夫!那本来是胃出血,怎么就变成肺出血了?你们是不是蒙人啊?胃出血是不是就没止住啊?那个年轻大夫到底懂不懂?”
“您父亲胃溃疡出血,确实已经控制住了,按照现在观测的情况没有再次出血。该做的处理已经做完了,现在只需要监护,普外科的林大夫并没有失职。”陆晨曦清楚地解释。
常海燕闹着说:“他没有失职,谁失职了?谁让我爸成现在这样了,怎么又插上管了?!”
陆晨曦压抑着情绪继续耐心解释:“是一氧化碳中毒让患者有了这些症状,是病程本身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的职责就是努力遏制疾病,不要让它到不可逆转的地步。”
常海燕也不知到底听进去多少,只是哭闹:“你们遏制住逆转了吗?!你们做什么了?!你们就是在失职!”
陆晨曦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我们什么都没做,您父亲的情况会比现在还要差!”
常海燕一听更是暴躁,叉着腰吼道:“都插上管子了还能多差?你们治了半天,一会儿把胃出血给弄出来了,一会儿又说肺水肿!这就是你们干的事儿?你们敢说你们上心了?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医院没人啊,让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对付着,根本就是没上心!”
陆晨曦克制不住地声音也高起来:“没上心?!不能立刻痊愈就是我没上心吗?我是医生不是神仙,即使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等!而且我已经放下她来抢救你父亲了,你还要我……算了算了,总之你父亲发生了肺水肿,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后续反应,也可能是误吸胃内容物,我已经联系ICU监护了。”
常海燕更是大惊:“还要进ICU!那还能出来吗?”
陆晨曦再也懒怠多说什么,挥挥手道:“如果您对抢救和治疗过程有质疑,可以跟医务处或者第三方机构反映。”然后对病房里的护士说道,“接下来有什么情况,立刻联系我。”自己转身就走,常海燕气得指着她背影骂:“你还没把人治好你就走,你还有理了啊!”
“陆大夫,姜守仁的情况不太好,呼吸已经到了每分钟二十六次,心率一百……”陆晨曦往自己母亲病房去的过程中,又接到心胸外科的电话。她听完后,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压着想去母亲病房的心,快步跑去姜守仁那儿。
庄恕先到,此时已经给姜守仁连接好了经胸心脏B超,在她进入病房时回头说道:“患者再次出现胸痛、呼吸困难,心率、呼吸频率骤增,但TTE(经胸心脏B超)未见有心包积液出现!”
陆晨曦过去仔细观察心电彩超,换着方位、角度细看,担忧地说:“之前心包压塞的时候,是右心腔受压,左心室功能完全正常,怎么会这样了呢?”
庄恕翻病历记录说道:“现在你看……左、右心室功能都严重受损,心尖……这里,心尖区出现运动异常。”
陆晨曦点头,快速准备喉镜检查的相关仪器,戴上无菌手套,说道:“我要用喉镜再次检查他的肿瘤。”转头交待旁边的大夫,“把之前的检查片子都拿来,插片墙,叫床边X光机。”
护士给姜守仁用铅衣盖住腹部,扶着他。陆晨曦操作X光机照片。同时,庄恕拉开心电图条子,展开,把前后两条并排放置,说道:“原来的电交替消失……胸前导联异常,R波消失。”
陆晨曦看完X光照片,转过来对庄恕道:“心包压塞已经缓解,这是因为心包穿刺引起的吗?”
“穿刺治疗没有问题,出现这种心尖肿大,同气球样的病变,是一种罕见并发症——StressCardiomyopathySCM。我做了这么多年心胸外科大夫,这是我见到的第三例。”庄恕蹙眉。
“我在资料中见过这个病例——如果我没记错,应该给血管紧张素转换酶抑制剂,长效β受体阻滞剂。”陆晨曦道。
“但现在最紧要的是,患者不能继续承受放、化疗了。他的应激性心肌病,心尖气球样变,如果不尽快手术,等再次发生心包压塞,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庄恕沉声道。
陆晨曦撑着墙看着片子,摇摇头:“不能承受化疗,肿瘤不能缩小,实行手术,他的心脏就承受不了,这简直就是个悖论。”
庄恕也抬头看着:“我建议停所有化疗药,患者SCM的状况缓解后,直接手术。”
陆晨曦指着CT片眉头紧皱:“他现在的心脏情况怎么可能承受手术?还是这么难做的手术,我从来没有……”庄恕低声打断了她,说道:“或者放弃治疗。”
陆晨曦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庄恕默默地点头。
陆晨曦心中其实明白,庄恕说的,对病人而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家属能接受么?
她慢慢从病房走出来,姜裴立刻迎过去。陆晨曦摘下口罩、帽子,对姜裴说道:“您父亲发生的心包填塞已经缓解了,虽然不会加重肿瘤,但是……之前使用过的无心肌毒性的化疗药,就是你们先锋公司的产品,看来是这个药对你父亲……”
姜裴立刻点头:“我懂了,我父亲是对这个药产生排斥的千分之三,那么……还能换什么药吗?”
陆晨曦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呢?”
“停药,停止化疗。”陆晨曦吸口气道,“姜总,我想把你父亲的情况跟你做个说明。我们本来是想,先放、化疗,至少将肿瘤缩小到相对安全的范围再……”
陆晨曦话没说完,就听到护士台那边有人在大声很不客气地闹:“陆晨曦呢?叫她出来!”
陆晨曦听到自己名字抬眼看去,见闹事的是常海燕,有点儿烦地皱皱眉。这会儿常海燕也看到了她,一把拉着个牛高马大跟她长得很像的年轻男人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口里还叫嚷着:“在这儿!就是这个姓陆的!”
陆晨曦不得不对姜裴道:“抱歉,病人家属找我,你先回病房吧。我一会儿跟你说。”自己转身迎上去问:“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儿吗?”
“我爸胃出血肺水肿进ICU,都是你治的吧?”冲在前面的是常海燕的哥哥常立生,大声问道。
陆晨曦道:“你父亲一氧化碳中毒之后发生了并发症,我们也很难过,但是并发症的出现……”
常立生粗鲁地打断:“你少废话,我就问你,我爸在ICU,你这个大夫为什么在心胸外科?”
“你父亲经过一系列的治疗,情况暂时稳定,但属于危重,需要随时监护。这种情况重症监护科最擅长,我在这里还有其他患者。”陆晨曦坦然地解释。
“其他患者?那个老总的爹是不是?!”常立生冲着姜守仁的病房叫道。
陆晨曦压着火说:“我想你误会了。你父亲是我的急诊患者,我是从头参与的抢救,姜总的父亲是我的住院患者,我是他的负责大夫。”
“那你现在为什么管他爸不管我爸?”
“这两边我有不同的责任,管谁不管谁不是根据身份,而是根据病人的危急情况来决定的。”陆晨曦耐着性子解释。
走廊里已经有一些病人和家属从病房里出来看热闹。
杨子轩今天也来了医院,他本来是要去找庄恕,又怕被自己爸爸看到,一直躲在心胸外科的楼梯转角没敢直接过来,但见了这情况立刻就往这边跑。
常海燕跟着哥哥冲了上来:“你别狡辩了!我爸不危急?我爸都进ICU了还不危急?!你自己刚才都跟我说了,你还有最重要的病人!那是住院的重要还是进ICU的重要?!”
陆晨曦没听懂,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过吗?有对你更重要的病人!不就是说这个老总他爸吗?”常海燕气咻咻地说。
陆晨曦无语,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不是姜总父亲,我说的是我的私事……”
“什么私事,你就狡辩吧!”常立生吼道。
“我跟你说不清楚,你有意见找医务处去!”陆晨曦只觉得无话可说,转身想走,常立生气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吼了句:“我找什么医务处我就找你!”然后一拳挥出打在陆晨曦的脸上。
陆晨曦被打得踉跄跌倒,旁边一片惊呼。
庄恕正在姜守仁的病房内戴着听诊器给姜守仁听心肺音,这时喧闹太大,把他都惊动了,赶紧快步出门。
但他还是不如杨子轩快。他赶到的时候,杨子轩已经毫不费力地拆了常立生的左臂,一手将常立生按在墙上。常海燕正在身边使劲儿拉杨子轩,但哪里能撼动半分。
常立生的左臂软软地耷拉着,另一只胳膊被扭住,疼得龇牙咧嘴:“你放开我,哎呀……”
常海燕惊声叫唤着:“哥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喂,你放开啊,你快把人放开啊!你把人打伤了你要负责!快叫保安!打人啦!”
“长那么大块头你打女人?!让你长长记性!卸你一条胳膊算客气的了,要是再敢来医院撒野我让你也进ICU!”杨子轩怒极,恨不得再补上几拳。
陆晨曦捂着额头倒在地上,庄恕连忙把她扶起来,问:“怎么了?”
一个护士拿着冰袋飞奔过来,庄恕接过给陆晨曦敷上,小心地扶住她。陆晨曦忍着疼冲杨子轩道:“杨子轩,你快放开他!你把他拉开就得了,怎么弄脱臼了!”然后推着庄恕,“你别管我,你快让他放开!”
庄恕走到杨子轩身边道:“子轩,差不多得了。”
杨子轩撒开常立生。
庄恕检查了下说道:“左臂脱臼,赶紧去骨科吧。”
常立生忍着疼恨恨地问:“几楼?”
“六楼。”庄恕冷冷地说。
常立生撂下句狠话“你们等着”,被常海燕赶紧拉走了。
陆晨曦走过来冲杨子轩无奈地道:“他打我不会怎么样,你把他弄伤了我麻烦更大!”
杨子轩不服气地说:“患者家属打大夫,人家会说是焦躁失去理智,不会有什么责任。我要不上,无论哪个大夫动手,都得脱白大褂。”
“还犟嘴,一来就惹事儿!快走吧,别让你爸逮着你!”陆晨曦苦笑。
杨子轩看一眼庄恕:“那我……我找老庄还有事儿呢。”
“我下班再找你。”庄恕道。
杨子轩这才放了心正要溜,一个护士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地说:“庄大夫、陆大夫,杨院长来电话了,说有人报警,让你们都别走,他马上就来。”
大家都愣住了,庄恕对陆晨曦道:“你先跟我处理下伤口。”然后转向杨子轩有点为难地说,“你……”
“知道,我在这儿待着等警察行了吧。”杨子轩耷拉着脸说。
庄恕拍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了。”扶着陆晨曦走远。杨子轩无奈地蹲在地上捡拾着自己散落一地的资料、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