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渡和谢故走后,病房内便空下来,安静地都能听到点滴掉落的声音,晚风带一点微凉的潮气吹入室内,医院花园里的桂花开了,能闻到四丝丝缕缕香甜的气味。
谢小凡攥着柏若寒骨节分明,皮肤苍白的手,静默地凝视着他面容,柏若寒的骨相生的略显单薄,让人联想到出鞘的寒刀,天生就不是唇红齿白的面相,第一眼看去难免觉得冷漠不好惹。
可现在安静睡着,却显得那么乖巧,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猫科动物的那点懒意展露无遗,这都睡了好几天了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谢小凡甚至侧着脑袋,趴在他胸膛上听了听心音,听到心脏还在跳动,暂且安心了少许。
他盯着柏若寒苍白脆弱的嘴唇,越看越想起了那一晚,柏若寒第一次将他吻住的感觉,嘴唇相触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动,急切,躁动,甚至于有一点惶恐的不安,然而灵魂深处却仿佛是被打上了烙印,从此他就被人占有标记。
谢小凡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先是竖起耳朵,听了听病房外的动静,而后缓缓地凑上前去,想要轻轻碰一碰柏若寒的嘴唇,重温一下那个吻。
走廊外忽然响起了护士的脚步声,还有推动药车的轮子声,谢小凡的动作硬生生卡住,几乎是紧张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病房门开了一条缝,一线灯光漏了出去,脚步声和轮子声走近了又变得很远,并未推开病房走进来。
谢小凡浑身蓦然松懈,就仿佛是个正在行窃的小贼,他飞快在柏若寒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离——
突然,他的手腕被人给抓住了。
柏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一双翡翠色的双眸,正悄无声息地看着谢小凡,甚至瞳孔深处还有点微妙的笑意,“捉住你了……”
谢小凡的一双耳朵就仿佛是被火烧了一样,毛细血管的血液温度上升了好几倍,此时此刻既有被捉到的尴尬,也有终于醒过来松了一口气的欢喜,叫他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小心翼翼,像对待一块什么稀世珍宝,甚至于说话都是结巴着,“醒……醒了?”
柏若寒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谢小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都是多余,赶紧伸手按呼叫铃。
医生护士冲进病房,七手八脚地检查柏若寒的情况,谢小凡揉搓着自己的手指站在最外围,心脏七上八下的跳动着。
这几天来,他一直和凡渡谢故保持着同样的默契,那就是——
对柏若寒的事情闭口不谈。
谢故和凡渡没有因为他千里迢迢去找柏若寒而训斥他,也没有将他锁在家里,勒令哪里都不许去。
却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起柏若寒,甚至都不问一问他柏若寒是个什么人,这几天你们发生了什么。
谢小凡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说不清楚,也没有……主动跟他们交代。
现在柏若寒醒了,这个问题无法回避了。
医生叮嘱了几句,和护士又离开了病房,谢小凡看着柏若寒,忽然不敢上前去。
还是柏若寒先喊了一声,“小凡。”
谢小凡感觉这一声“小凡”差不多就是死刑犯枪决前的点名,浑身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他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儿,差点就哭出声来,颤抖着嗓音,“柏……柏若寒……”
柏若寒感受着小腹创口传来了阵阵疼痛,太阳穴都跟随着这股疼劲一下一下跳动,他尽可能放缓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一点,“过来……”
谢小凡挪到了病出病床边,看着柏若寒的脸,吸了吸鼻子。
柏若寒翡翠色的眼眸就仿佛是浸了水一样,带着一种超脱了的感觉,声音很轻地响在病房里,“你知道……中枪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么?”
谢小凡声音颤抖着,“想……想什么……”
柏若寒闭了闭眼,似是在回忆那么暴雨瓢泼的夜晚,几秒钟后,又睁开来带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向谢小凡,“我在想……这样也好,和岳父的关系不会那么糟……”
与此同时,分局:
凡渡和谢故并排坐在审讯室里,桌子上放着两杯水,可是他们谁也没动,墙上的指针滴滴答答转动着,将本就紧张的气氛推上了顶峰,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胶着的液态,积压着人的胸口。
走廊外响起了几道脚步声,随后咔嚓一声,门被推开,高天远在两个警察的挟持之下走入了审讯室,被按在了那张审问椅子上,手铐一左一右地将他固定住。
谢故的视线落在高天远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就仿佛是被烫着了一样,蓦然一抖。
他几乎已经认不出来高天远了,气质和容貌都改变了太多,就仿佛是风沙斑驳之后的石头,眼角眉梢都刻满了沧桑的痕迹。
一时之间,童年相互追逐的孩童,都成了轻轻一碰就会溃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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