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是你，我是我

    刘憬加快脚步往回走着，他迫切想要回家吃饭，迫切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这种迫切在他的人生中是头一回，他也是头一回这样极端地没有耐性。他很清楚，时机不到是得不到答案的，再怎么着急也是无济于事，情况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迫切想要真相大白，不论是痛苦还是快乐，好尽情放纵；而不是这样，任由疑问在问悬心里，吊着自己紧张的神经，不肯松懈。因此，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步履之间机械运动的轮胎一般，做着毫无停顿的均加速运动。这一程，与他同路的没有骑自行车的学生相比，他绝对是第一个回家的。

    母亲的饭已经做好，豆角搀了少量小麦面粉蒸熟的“谷磊”，是刘憬非常喜欢的一道饭。每次他都会滴点熟油，或者辣椒油，或者菜汁，这次也是一样。刘憬很会就搞定了一大碗，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准备去学校。母亲疑惑道：“还这么早你就去学校？门能开了？”

    刘憬突然愣住了，他猛然认识到自己实在有些过份激动，现在去学校不仅见不到想见的人，甚至还会因为过度的执念，把自己弄得心神不定，凡事无所适从，窘态百出，被其他同学看到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是有点太早了，我待会再去。”

    刘憬回到自己的卧室，思绪繁杂的他既有些焦躁又有些无聊，把英语课本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反复五六次也没有看完一行。然后又走到书架前，一连拿出好几本书，结果每一本都是刚翻开就又放了回去。

    “我这是怎么了？”刘憬看着眼前的书本，一种无名的惆怅蓦然爬满了神经，他的眼神开始发慈，下意识地摸起一行行书本的书脊。一遍又一遍，一连几遍之后，突然停在了一本名叫《少年维特的烦恼》的薄薄的书的书脊上，并一脸惊讶地轻声自言自语道：“是你？”但只有片刻，他的脸上就蓦然浮现了笑容，仍旧轻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只可惜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虽有情感的重复，却不可能出现相同的结果！”说到这里，刘憬悠然觉得自己的情绪缓和了很多，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激动得无法调控了。

    刘憬拿开了手，他没有翻动《少年维特的烦恼》，而是拿出徐志摩的诗集，读起了那首名作《再别康桥》。一遍轻声的默读之后，刘憬语气温和，颇有一些感慨地轻声自言自语道：“是啊，‘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能不能也这样，有一个假象的洒脱呢？”刘憬拿上书本，脑中想着乔诗洁老师的美丽笑容，他突然觉得面对这样一位美丽善良的好老师，不仅不该有不好的念想，更不该有那种恋恋不舍的含情脉脉，而是应该保护她，在她面前表现出洒脱和豁达。

    “也许，真的是我有点想入非非了，所以才越陷越深，忘了自己的本分。”刘憬思绪柔顺，终于又变得沉着冷静了；想着，收拾好书本，拿上该拿的东西，走上了前往学校的道路——他知道，这一路，一定会想很多，一定会走得很慢。

    灿烂的阳光暖和得让人心里发酥，刘憬独自一人走在沿河的垂柳树下，出门时心里还想着什么，这会脑子里却突然空空的，只剩下眼前的景物，在播放的无声电影一样静静地流淌着。渐渐泛黄的树叶，即将成熟庄稼，河中嬉戏的孩子……这所有的一切，似乎突然融进了刘憬的血液里，成了他生命的所有。至于曾一度被他视为比自己的一切都还要重要的乔诗洁老师，在这一刻，却显得那样飘渺虚幻，好像乔诗洁老师根本就没有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似的。

    就这样走了有二里左右，刘憬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要想点什么的，回忆了良久，乔诗洁老师的形象才终于浮现了出来。

    “看来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爱你啊！”刘憬这样想，但他的意识却很清楚，他这是在自欺欺人，假设乔诗洁老师现在就在眼前，他一定会明白，他刚刚只不过是在心里放了一个无色无味的屁。

    刘憬的思绪很快就从对乔诗洁老师的情感中自拔了出来，重新转移到四野的景物上来。

    这样平静地来到学校，沿途竟然没有出现一次反弹，刘憬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洒脱地面对乔诗洁老师了。但是，当他收好的作文本，来到乔诗洁老师办公室的时，他的自我突然又缩小了。不用放大镜，他根本无法发现自己的存在！

    “报告！”刘憬情绪激动，突然间的强烈思念，让他的心神再度忐忑不安了起来，那些不久前才放下的疑惑重新霸占了整个神经。

    “进！”乔诗洁老师轻脆甜美的声音传了出来。

    刘憬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推开门，心跳加速地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乔诗洁老师一个人，正在批阅作文，刘憬边走边说：“乔老师，作……”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打断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互相称呼彼此的名字吗？”乔诗洁老师突然抬起头一脸不快地诘问道。

    刘憬愣住了，思想中一片雾水，傻傻地看着乔诗洁老师，一时之间不仅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刚刚出现在脑中的问题突然也跑得不知去向了。

    乔诗洁老师明显也看出了刘憬的异样，忙改变语气，一脸温柔地关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我听一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我？”刘憬一动不动，满脸诧异，心中却在苦笑：“能有什么心情？”

    乔诗洁老师一脸认真地打量着表情怪异的刘憬，半晌眼神突然一亮，一脸调侃地试探道：“欸——让我猜一猜——难道说你是因为上午放学的时候，我没有让你帮忙送作文本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