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呢?】
“宗主!”正在鬼王心灰意懒之时,鬼王宗朱雀圣使幽姬急急忙忙的朝他走了过来,“您看见碧瑶了么?”
“她不在你身边?”鬼王反问。
“刚一开战她便说要寻你……”幽姬苦笑,“如今怕是她舍不下那小子……”
“坏了!”鬼王面色大变,望着青云山,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念头百转,猛一跺脚,飞上了半空,高声呼喝道:“诸位!我意已决,为雪我圣教百年之耻,我鬼王宗宁可粉身碎骨!此时青云门死伤无数,道玄老儿更是重伤垂死!决然难以再操诛仙剑阵。我鬼王宗如今便杀将回去,胜了自然是两位尊上庇佑,纵然身死山上,泉下面见圣母明王,我等也当无愧!”
说罢,鬼王不再多留一刻,身化流光射向了前方连绵的巨山,青龙、幽姬带着一帮鬼王宗弟子紧紧跟上……片刻,空地上便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三派弟子。
半晌,三派宗主从惊讶中恢复,却听得自家门人弟子微微骚动,毒神三人心中暗暗叫苦,回头看去,大多数魔教中人面上皆有羞怒、愤慨之色……
……
残破的玉清殿中,昏迷了片刻的道玄真人也缓缓醒转了过来,这位青云之主瞧着这满地狼藉,心中难受非常……只此一役,青云二十五位长老阵亡了十位,重伤也有二三人,七脉首座中苍松道人背叛,商正梁战死,天云道人经脉全废,神魂重创,也是时日无多了……
“我道玄愧对青云列代祖师啊!”道玄真人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掌门师兄,莫要丧气。”搀着他的田不易低语,“此等血海深仇我等日后自要讨回,如今还请师兄以身体为重……魔教新退,您这根顶梁柱可万万不能倒了!”
“我知道……”道玄真人睁开了双眼,看向一旁席地而坐的普泓大师,“今日多谢大师援手了。”
“真人言重了。”普泓大师回道:“此是我辈应有之责。”
“大师高义。”道玄真人称赞一声,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环视四周,随后对身边的田不易道:“田师弟,叫你那个徒弟张小凡过来一下。”
此时莫问正在打坐养伤,林惊羽倒是精神不错,正和张小凡一道帮助在此战中幸存下来的王二整理衣服……无数比王二厉害的青云长老,魔教高手均死在了这玉清殿中,这个疯子却活到了最后。
所以说富贵有命,福祸在天,人品好一切都好啊。
正在两人感伤之时,面带忧色的田不易走了过来:“老七,你过来,掌门真人有话对你说。”
张小凡吃了一惊,心中大惧,但师命难违,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道玄真人面前,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道玄真人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张小凡,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你身上的秘密么?”
张小凡身子一震。
“咳咳咳……”道玄真人咳出了两口鲜血,挥手阻止了上前的莫问和萧逸才,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张小凡,你入我青云,我青云可有负与你?”
“没有。”张小凡连连摇头,“掌门真人,没那回事的,师父、师父师娘都、都对我很好的。可是、可是……”
张小凡眉头抖动,面色十分痛苦。
“说!”一声雷霆般的大喝自人群中传出,众人看去,只见出声那人手托金钵,浑身浴血,还有一颗大光头在这下午的阳光中闪闪发亮……正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空。
张小凡固然被震的一愣,另一旁站在林惊羽旁边的王二也被这声大喝吸引,循声望了过来。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个血染僧袍,凶神恶煞的和尚……就像他五年前见过的一般。
“鬼!鬼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打破了殿中的死寂,只见原本好好呆在林惊羽身旁的王二面无血色,躲在了林惊羽的身后,用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普方,“鬼啊!不要杀我啊!”
林惊羽和张小凡的眼睛霎时间红了。
林惊羽还好一点,王二就在他身边,紧紧住着他的衣衫,令他不得不分心抚慰这位已经精神失常的故乡大叔;张小凡则已经拿出了‘烧火棍’,如野兽般看着普方,仿佛随时就要扑上去一样。
普方此时也乱了方寸,手忙脚乱的连忙辩解:“你、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是鬼!”
而王二却毫无反应,整个人在林惊羽背后缩作一团,口中喃喃道:“鬼!鬼!别杀我啊,是他杀人所有人啊,鬼,我,村子,啊啊啊……”
又是一片死寂,然而此时的焦点已非张小凡,而是普方。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面对众人狐疑的目光,普方有些招架不住了,“我根本没见过这人!”
“那、他、为、何、说、是、你?!”林惊羽一字一顿,眼睛紧紧盯着普方,张小凡也缓缓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而已,一同逼视着这位天音神僧。
莫问此时也停止了调息,慢慢走到了张小凡身边,轻轻地按住了张小凡肩膀,用本身太极玄清道修为引动了挂在他腰间的玉佩,试图减少噬血珠妖力对他心智的影响,张小凡身体一僵,转头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发现是莫问,也就没有反抗了。
“我怎么会知道?他不过是一个疯子!”普方大怒,对着林惊羽吼了起来。
此言一出,不仅张小凡、林惊羽二人面现怒色,周围青云众人也微微皱眉,而在这时,盘坐的普泓大师低声宣了口佛号,以沉痛的语气说道:“恶因生恶果,罪过,罪过啊!”
刹那之间,玉清殿中陷入一片死寂,片刻以后,普空喉头微动,声音干涩:“师兄,你……说什么?”
普泓大师也不答话,长叹一口气,唤了一声:“法相。”
“弟子在。”自从王二叫出声后一直面色难看的法相站了出来。
“哎……不要隐瞒了。”普泓大师缓缓道:“你说给他们听吧,当年师弟做错了事,如今不能再拖累这位张小施主了。”
正运功帮张小凡压制噬血妖力的莫问只觉自己手下的肩膀猛然僵硬,宛如一块历经风霜,伤痕累累岩石一般。
“当年草庙村惨案,却是我天音寺众人所为。”
“那个凶手,是我三师叔,位列四大神僧的普智大师!”
这两句话说完之后,莫问只觉自己帮张小凡从玉佩中激发的清净之气已然压制不住噬血妖力,眼见一股股淡淡红光自张小凡周身游走,甚至开始侵袭自己后莫问不得已撤出了手,长叹一声。
而法相,则继续诉说着当年秘辛,青云众人均凝神聆听,却无人发觉张小凡身上的异常……或者说这才是张小凡的正常反应。
“当年三师叔求见道玄真人,劝说真人同修佛道之法,有可能参破长生之密,却被真人拒绝。”法相看了眼道玄真人,得他点头示意,继续说道:“当日普智师叔失望下山,信步走到了草庙村中,夜宿破庙之内,而就在当夜,师叔发现有一黑衣人欲要掳走这位林师弟。”
林惊羽一怔。
法相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师叔自不能坐视不理,随即出手,不料却被那黑衣人以七尾蜈蚣暗算,之后便以此威胁师叔交出他随身携带的‘噬血珠’。”
“七尾蜈蚣。”田不易喃喃自语,“居然是苍松?”
林惊羽脸色惨白。
“之后。”法相停了停,“那黑衣人使出了‘神剑御雷真诀’,师叔也奋起余力,以秘法挡住了那雷霆之威,并反挫与他。黑衣人大惊遁走,而就在两人斗法之时,张小凡张师弟却来到了那草庙……”
【哎……看来他还是要叛出青云了,果然爱恨都是能让人丧失理智的东西啊。】莫问感受着身旁愈发汹涌的煞气,无力暗叹。
“师叔自知必死,但他老人家心愿未了,实有不甘,看到张师弟,便突然想到了一个……一个异想天开的方法,便是将大梵般若传给一弟子,然后在使他拜上青云……如此,他老人家毕生所求,便也达到了。”
“嘿嘿。”道玄真人冷笑数声,“普智道兄果然厉害,但他为何不选资质更佳的林惊羽,却选了这个不起眼张小凡呢?”
法相苦笑两声:“师叔认为林师弟资质太好,拜入青云门中后必受师长关注,日久必被看穿……而且师叔也甚是中意张师弟质朴之心,所以传其道法,又恐黑衣人折返,便将噬血珠交给了他,让他找个冷僻山崖丢弃,只不过……”法相叹息一声:“张师弟多半是顾念旧情,竟将这凶物一直带在了身边。”
青云众人恍然,原来张小凡身上的噬血珠是如此来的。
“本若是如此,普智师叔也不会做此天怒人怨之事。”法相面色沉痛,“但无人料想,虽噬血珠随师叔多年,被师叔以翡翠念珠的清净之气镇压,并日日运佛法化解,但噬血珠邪力却依然暗暗渗入了师叔神魂深处,平日师叔有佛法护体自然无事,但此时他老人家油尽灯枯,走至村口时才想起,纵然张师弟已学得佛门真法,却未必能拜入青云。”
法相声音此时也微微颤抖:“此刻普智师叔邪力入体,竟生出了、生出了若草庙村村民皆亡,青云派怜其孤苦,必会将他收入门下,然后、然后……”
“啊!”林惊羽狂吼一声,手持斩龙剑当头向法相斩下。
“拦下了!”道玄真人急喝一声,田不易身形一闪,便将林惊羽制住,钳住林惊羽的田不易丝毫不在意身下林惊羽“我要杀了你们……”的嘶喊,而是一脸凝重地盯着抬头仰天闭目的莫问和低着头,散发着无边煞气的张小凡。
一旁天音寺众僧尽皆面有愧色,低颂佛号不止。
道玄真人皱眉沉思片刻,抬头向法相道:“普智道兄既已油尽灯枯,那又如何将消息传给你等的?”
法相闻声应道:“普智师叔曾逢一异人,得到一枚奇药‘三日必死丸’,服食此药之后,无论多重的伤势,三日内也可保你性命,但三日一过,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服药之人了……师叔犯下恶果,清醒之后,便对自己多做之事痛悔非常,终于在三日之内赶回本寺,然后告知我等种种缘由,最终痛哭坐化。”
“至于莫师弟神魂中的异状。”法相顿了顿,接着揭秘道:“师叔觉得即使张师弟资质平平,在活下来的三人之中有些显眼,便奋起余力给莫师弟种下了本寺密咒……此咒能压抑受咒者的魂力,使其看起来资质偏低,师叔也是怕张师弟泄露,便行此策,好让这位莫师弟吸引一下青云众位长者的目光……对不住莫师弟了。”
法相转目看向张小凡,缓缓道:“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尽皆我天音寺中人之错,与张师弟无关,请青云各位长者莫要责怪与他。”
“嘻嘻嘻……呵呵呵……啊哈哈哈哈……”伴随着诡异而又阴森的笑声,原本低着头的张小凡慢慢将头抬了起来,“责怪?谁要责怪我?”
“张师弟。”法相面色沉重:“还望你保重身体,前事已矣,今后日子还长……”
“今后?哈哈哈……”张小凡双目血红,面目狰狞,“我要你死!现在!”随着这声怒喝,原本在他身周流动的血色煞气猛一收缩,忽地爆发开来,凛冽的煞气恍若寒风般席卷了整个玉清殿。
而身为张小凡仇恨目标的法相更是如坠冰窟,但他此时也顾不得周身针扎般的刺痛,以佛门真法做狮子怒吼:“张师弟!快快丢了那邪棒,你已被噬血妖力所侵!”
“哈哈哈……”张小凡丝毫不在意,烧火棍上青光黑气大盛,在其周身环绕,渐渐模糊了他狰狞的容颜。
“什么正道?什么正义?你们都是骗我!我苦苦支撑,纵死也要为他保守秘密,可是,我算什么?”张小凡张开双臂,仰天惨笑:“我算什么啊!”
凄厉的啸声回荡在着残破的玉清殿之中,周围众人无不变色,而他不远处闭目的莫问却在心里暗叹:
【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玉清殿断裂的巨柱旁,一道翠绿色的身影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