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剑丫想跳下去

    弟妹们好像知道了有危险，一个个下楼，进了妈妈的卧室，站在妈妈的面前。看着懂事的孩子们，年玉萍的心如刀割，她强忍着泪水，招呼孩子们过去，和她并排坐在床沿。

    万湘剑说：“妈妈，搬到愚园路去，我们就逃不掉了。”

    年玉萍说：“我知道，他们是要把我们关起来，不许我们逃。”

    万湘剑说：“妈妈，我们现在就逃吧。”

    年玉萍说：“外面那么多特务，现在怎么逃？如果逃出去上海，逃到哪里都没用。整个上海，都是日本人的天下。”

    万湘剑哽咽着说：“娘，我们不能去愚园路，去愚园路就没得机会逃了。”

    “晓得，晓得。”因为焦急，年玉萍的话有点说不完整了。

    “叮铃铃——”外面，又传来催命的电话铃声。

    这次，年玉萍没有任何犹豫，站起身，快步去客厅，接听电话。同样，她没有说话，只听对方讲。

    剑丫带着弟妹们，跟了过去，站在妈妈的身后。

    过了一会，年玉萍放下话筒，说：“76号打来的，要我们快点收拾东西，运东西的汽车已经出发了，马上搬。”

    张嫂在一旁说：“去愚园路比去虹口好，万太太、万小姐，快点收拾东西吧。”

    年玉萍嗯了一声，说：“对对，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剑丫，你带弟弟们上去，收拾好各自的东西，搬到客厅来。”

    弟弟们答应一声，上楼收拾东西去了。见万湘剑站着不动，年玉萍拉着她的手，说：“剑丫，我们先收拾，搬过去再想法子。”

    万湘剑把妈妈的手一摔，说：“进了愚园路，在76号的眼皮底下，没法子可想。”

    年玉萍说：“如果我们犟着，一家大小马上遭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受罪，去吧去吧，收拾东西。娘就是去送死，也要让你们几个活下去。”

    年玉萍铁青着脸，说出的话异常坚决，不容半点犹豫。万湘剑哼了一声，转过身，气哄哄地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弟弟们翻箱倒柜，把自己的东西都找出来。然后，他们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包裹，解开绳子，把找出的东西放进去，重新打包。万湘剑没有整理东西，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搬进愚园路，今后就别想逃离愚园路，逃离上海，就别想见到爸爸，一家人就这样分散了。

    没了自由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的好！想到这，万湘剑一个激灵，真有了死的冲动。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前，想跳下去。可是，我死了，妈妈怎么办，弟妹们怎么办？我这样死了，妈妈肯定会伤心，肯定也活不下去。

    想到这，万湘剑泪如雨下。

    传来，隐隐约约传来汽车的马达声。渐渐地，马达声越来越强。随着越来越强的马达声，好几辆大小汽车出现在弄堂，呜呜地开了过来。

    76号的特务真来了，他们逼我们搬家了，怎么办，怎么办？万湘剑站在窗前，异常焦急，可又不知道怎么办。

    “剑丫，快点下来——”年玉萍在楼下大声喊。

    万湘剑听见了，但没有动。让他们搬好了，我不会动。如果他们敢来拉我，我就咬他们，和他们拼命。

    年玉萍咚咚咚地跑上楼，一边跑一边骂：“剑丫，你聋了，听不到我喊？”

    万湘剑转过身，背着对窗外的阳光，看着急匆匆进来的妈妈，说：“我不去。”

    见女儿毅然决然的样子，年玉萍愣了一下，没有急着催女儿，而是坐到女儿的床上。过了还一会，她才说：“剑丫，娘想给汪夫人打个电话，你帮娘一下。”

    万湘剑惊了一跳，说：“给她打电话干什么，那个女人很凶。”

    年玉萍说：“我晓得，我要去见她一面，向她讨命，我不能把你们送进虎口。”

    万湘剑说：“她会答应吗？”

    年玉萍说：“不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必须试试。她也是五个孩子的母亲，这点良知应该还有。”

    万湘剑觉得娘的话有道理，便起身，陪着妈妈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