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素芸的阴影下长大,却有待他极好的哥哥和父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胜过有血缘关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个真理诠释了三个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内里却糜烂已久的家庭,段家,江家,凌家。
最后,何仪伤心离开了医院。
凌衍森在何仪离去前匆匆忙忙说了句,周继荣有消息的话,他会让清妩转达给何仪的。
话是对着何仪说的,眼睛却依旧没有看向她。
何仪听了,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情绪,很短很短,但清妩还是捕捉到了,她看着逆光之处名叫凌衍森实际上却是自己亲骨肉的儿子,她曾自私到一度想要剥夺他性命的儿子。
说不出一句道谢。
就是这样悲剧,连谢谢两个字,她哆嗦着哆嗦了半天,就是无法顺利的说出口,因为伤害已经造成,而她何仪从来都知道自己脸皮的厚度,已经撑破一次,她无法在勉强自己当没有脸面的人。
尴尬的场面里,清妩侧目,捕捉到凌衍森英俊的侧面上闪过的一丝极为隐秘的受伤。
她把手伸出去,触到他冰凉成一片的指头,一根一根包在了她温热的手心,这个男人,随时随地,需要一丝温暖,一丝让他足以撑下去的温暖。
她给他。
清妩赶紧圆场,对僵硬成木头的何仪笑了笑,“阿姨,事已至此,别太伤心,我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我们现在也只能祈祷恨寒他吉人有天相。一发现他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何仪这才动了动嘴,挤出一句谢谢,然后如疾风一般,仓促的从反方向离开。
凌衍森侧目,一直盯着她陷入暗如黑穹窿一般的走道最深处,直到她颓唐的微微驼背的背影在视线中化为一个黑点,他的目光依旧深邃的如同失去了月光照射的深夜的湖面,无波无澜,一派死寂。
清妩很安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直到自己手心的汗珠植入了他的手背,她并不说话,清楚这时该乖巧,因为她知道他需要独立的空间来慰藉内心深处已经四分五裂的对于母爱的臆想。
等凌衍森平心静气,终于缓过神,感觉到手里的那只温温的小手不翼而飞的时候,回头,看见清妩抱着多多,而陈姐站在一旁,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看。
尤其是多多,粉嫩可人,不安分的在清妩的怀里像条鱼一样钻来钻去,那双被剥了皮的黑色大葡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凌衍森看,表情傻傻的,呆呆的,和清妩有的一拼。
凌衍森看着他小嘴上的口水已经快流到了清妩的手上,那黏糊糊一条就在空中随着风荡来荡去。
他故意板起脸,做足了凶样,虎着脸吓多多,眼神里却充满宠溺。
走过去,从陈姐的包里抽出儿童专用湿巾,一般动作有些粗鲁的擦着,一边捏多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肉起来的脸蛋,“小糊涂蛋,多大了,还好意思流口水,你要用你的口水给你妈妈洗澡吗?”
清妩这才发现,低头一看,被多多傻傻愣愣的样子逗笑,反应过来就听不惯凌衍森的话了。
斥道,“有你这么教育儿子的吗?什么叫做用他的口水给我洗澡,你什么男人啊!”
凌衍森一憋,听着她格外愤怒的语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姐在旁边,看着宅宅走道里小小的围成一圈的一家三口,捂嘴偷笑。
想了想,陈姐这回学乖了,立刻把多多的包包塞到清妩手里,打着托词,“那个……少爷,我老伴这两天有些低烧,我想着,能不能请上三四天假,在他身边伺候着,他年纪大了,身子动不动就受不得风寒,大病小病不断的……”心里却在给三天两头上房揭瓦或者下地干活的老伴儿致以诚挚的歉意……
凌衍森一听,蹙起眉头,立刻从钱包里头拿出一张卡,递给陈姐,面庞严肃认真,“陈姐,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说?这卡你先拿着,应急用。”
陈姐以为顶多扯个谎的事儿,结果拖进来金钱关系,脸色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连忙推拒,“不不不,少爷,您给我的工资够花,够花的!”
“拿着!”
凌衍森板着脸,那样子就像一座青铜雕塑,清妩连连叹气,叹他这辈子都顶着一张凶悍的脸做好事,这样子到底是在帮人还是在吓唬人?做好没落好,这个男人啊,做好事的时候能不能慈眉善目一些,干吗搞得跟吃枪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