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东阳气得将李素的脑袋从她的腿上推下去,薄怒道:“跟你说正经话呢,你总是没个正经,长安城里闹翻了天,一百多位朝臣上疏参你,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若群情激愤,父皇恐怕也不得不把你的县公爵位削了,日后你岂不是成了长安城的笑柄?如何抬得起头呀!”
李素嗤笑:“你要搞清楚,你父皇晋我的爵之后如果又把我的爵位削了,你觉得我是笑柄还是你父皇是笑柄?皇帝金口玉言,封官晋爵的圣旨已下,可谓覆水难收,别说一百多个朝臣,就算满朝文武都跳出来反对,你父皇的旨意也是落地生根,绝无更改,再说,我只是晋了一级爵,又没干杀人放火的恶事,你父皇就算把我的爵位收回去,对我也没有任何损失,树大招风,我正嫌封给我的这个县公太惹眼呢,收回去正好,我也安心了,往后一门心思当我的逍遥侯爷。”
东阳幽幽一叹,道:“爵封县公是件多么荣耀的事,当初跟随父皇的那些功臣们个个都想封公封侯,有的人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而你,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得到了,往后你李家成了真正的勋贵门阀,不单对你,对你的子子孙孙而言都是件好事,哪怕后代里面有一两个不争气的,凭着祖辈蒙荫下来的圣恩和家产,一代两代的也不容易败光,这是余荫子孙的大好事,为何你偏偏没把它放在眼里?”
李素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何要我这个老祖宗来操心?真出了个不争气的,脑子一抽筋来个扯旗造反,不论我攒下多少圣恩和家产,一夜之间就能给我败得干干净净,若真发生了这种事,你说我这辈子为谁辛苦为谁忙?所以啊,我只为自己活,只求自己和家人活得舒坦,封爵算是个点缀,县子侯爷什么,我便笑呵呵的收着,再往高处去可就有点冷了,目标也大了,很容易被人当成靶子的,像我这么聪明又英俊的人,连你父皇都经常夸我是一千年才出一个的英杰少年,你觉得我的模样长得很像靶子吗?”
东阳瞪了他一眼,嗔道:“我算明白了,任何谬论歪理,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能把它扳成真知灼见,这嘴皮子也不知跟谁学的。世人都说为来世修今生,偏偏你的今生就是吃喝玩乐和晒太阳,明明一肚子的学问和本事,使不使还得看你的心情,连惠泽儿孙这种事都不放在心上,当心百年以后你的儿孙连你的牌位都不愿供奉,你可就满意了。”
李素笑道:“我这一生的富贵,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子孙又没有做过什么,凭什么让他们享现成的福?真想求个富贵功名,自己想办法去挣,沙场杀敌也好,读书考状元也好,凭自己的能力拿到手的东西才叫真本事,我这么懒的人,连自己的爵位富贵都不想要,实在没空给子孙留点什么。”
东阳叹了口气,道:“罢了,我知你秉性,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便知了,连我父皇都拿你的性子没办法,我能怎么办?”
李素笑嘻嘻地又往她柔软的大腿上一躺,笑道:“来,换另一边,你继续给我掏耳朵,我这么干净的人,哪怕把我横竖劈开了,里面也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像雪一样洁白无瑕,不染凡尘,这才是真实的我……”
东阳敲了他脑袋一记,道:“行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自吹自擂的,指望我也吹捧你几句?”
一边说着,东阳还是听话地用小银耳勺掏他另一只耳朵。
李素舒服地眯着眼,发出满足的叹息,神情像一只优雅且慵懒的猫。
女人做任何事情时,她的嘴总是无法闲下来的,除非用食物把她的嘴塞住,否则别指望她能安静,越亲近的人她唠叨得越厉害,如仙女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东阳竟也不能免俗。
“最近你来我这里越来越少了,听绿柳说,你最近与晋王走得很近?”
李素懒得说话,他正舒服的眯着眼,只从鼻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东阳叹道:“最近魏王为争太子之位,忙着串联满朝文武,听说他也拉拢过你,却被你拒绝了,魏王是天下公认的下一任太子人选,你拒绝了他,或许已给李家埋下了祸患,而你却还没心没肺的跟晋王那个孩子玩得那么欢实,你到底怎么想的?”
李素仍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淡淡地道:“放心,埋不了祸患,魏王的生辰八字分量不够,没有当太子的命。”
“你怎么知道他生辰八字不够分量?难道你还会算命?”
“我当然不会算,但去年咱们村里路过一位游方的道士老爷爷,那位老爷爷长得仙风道骨,一看就是即将飞升仙界的高人,于是我把魏王的生辰给了他,请他给魏王殿下算算流年,谁知道士老爷爷跟我一样死要钱,一张嘴便要八文,我还了半天价还到两文,道士爷爷老大不高兴……”
听着李素满嘴胡说八道,东阳气得稍稍下了重手。
“哎呀,痛!真聋了!”李素惨叫。
“叫你胡说八道没个正经!人家跟你说正事,你总是那么敷衍。”东阳气道。
李素叹道:“好吧,我也认真的说,魏王殿下真的没有当太子的命,别看如今天下人都觉得他是东宫的不二人选,可我就认死了他没那个命。”
东阳哼道:“自太子兄长谋反事败后,东宫之位一直空悬,快一年了,天下门阀和士子人心不定,朝堂众臣虽说眼下没人敢提这事,却也在蠢蠢欲动了,父皇不会让太子之位空悬太久的,今年之内必然会重新册立新太子,按你的说法,若连魏王都没有当太子的命,父皇那十几位皇子里谁还有资格?”
垂头白了他一眼,东阳哼道:“难不成整天跟你玩玩闹闹没个正形的晋王能入主东宫?”
李素突然睁开了眼,看着东阳的目光满是笑意,叹道:“认识你这么久,唯独你今日这句话说得最睿智,最有见地……”
东阳茫然道:“我说什么了?父皇即将重新册立东宫是天下皆知的事,还有就是晋王……”
语声忽然一断,东阳的纤手抖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呆滞了。
李素痛得龇牙咧嘴,急忙从她大腿上翻身坐起来,瞪着她怒道:“到底会不会弄?我家丫鬟都比你手巧,严重警告你啊,再把我弄疼的话,你就永远失去给我掏耳朵的殊荣了!”
东阳顾不得驳斥这句不要脸的话,一脸的惊骇,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意思,新的东宫人选莫非是……晋王?”
李素眨眨眼:“自己清楚就好,千万别往外说,会要命的,尤其要的还是你男人我的命……”
东阳一把揪住他,急道:“你会不会押错宝了?晋王……他还是个孩子,父皇考虑谁都不可能考虑他呀,怎么可能……你可要三思而行,历朝历代夺嫡之争都是异常凶险的,都是拿无数尸骨人命堆上去的,你全家老小都指着你过好日子呢,你莫犯傻!”
李素笑道:“别人觉得顺理成章的事,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今年以前或许晋王无望问鼎东宫之位,可是今年开始,晋王的希望却无限增加,因为我站在了他的身后托着他,推着他。”
东阳定定望着他,幽幽一叹:“就怕你这一推,不但把晋王推进了火坑,连你也搭进去了。”
李素一滞,忿忿瞪了她一眼,良久,摇头喃喃自语:“这个女人不但不会掏耳朵,连聊天都不会,突然好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