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和孙辅仁没有动作,一旁大吃特吃的李治却呆住了,手里长长的竹签肉条啪地掉落在地,震惊地睁大了两眼,呆滞地看着李素和孙辅仁。
李素含笑不语,孙辅仁脸色苍白,只看着二人的样子,李治便明白了一切。
“孙县令,你竟……竟然是……”李治颤巍巍地指着他,神情一片惶然无措。
小小的年纪,今日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人心世情的险恶。
锵!
李素身后的方老五和王桩愣了片刻,同时拔刀出鞘,冰冷的刀锋一左一右架在孙辅仁的脖子上。
“好个恶贼,差点叫你瞒骗过去!”王桩忍不住出声怒道,想到李素这些天常与孙辅仁见面商议平乱之事,若孙辅仁心怀杀念,早做准备,李素和那位晋王殿下不知死了多少次,想到这里,王桩和方老五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心中后怕不已。
乐融融的烤肉宴,瞬间变得紧张凝重,剑拔弩张。
李素仍带着微笑,朝王桩和方老五摆摆手,笑道:“别那么紧张,对孙县令客气点,他是读书人,就算玩弄名堂,也断然不会亲自出手行刺我和晋王的,把刀放下,给孙县令一点体面……”
方老五和王桩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大意,二人一左一右拽住孙辅仁的胳膊,然后从上到下开始搜身,确定孙辅仁身上没带凶器后,这才收刀入鞘,退后一步,眼睛仍满是戒备地盯着他,随时保持着挺身护驾的姿势。
自刚才被李素一语道破身份后,孙辅仁的脸色便白得厉害,听到李素的话后,终于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躬身一礼道:“多谢李侯爷,为我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这次的自称不再是“下官”,而是“我”了。
李素摇摇头,道:“不必谢我,就算是这些日子你为灾民前后忙碌奔波的答谢吧,哪怕……你都是装出来的,毕竟也做了一些实事。”
孙辅仁惨然一笑:“不错,齐州陈家背后,还依附着更庞大的门阀世家,而我,就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李素长长一叹,整个人不知为何忽然泄了气似的,刚才展露的逼人锋芒不复再见。
从烤肉开始,李素外表看似懒散惫怠,实则心中却紧紧绷着一根弦,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因为他自己清楚,从粮草被烧的那一刻起,便是摊牌之时,对方抢先动手,看似乱了民心,但从反面来说,何尝不是自露了马脚?所以烧粮之后,李素没着急指挥救火,反而第一时间进了县衙,招孙辅仁过来烤肉,用意也在此,相比之下,挖出隐藏在晋阳的毒瘤,将幕后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件事远比救火重要得多。
此刻听到孙辅仁终于亲口承认,李素整个人顿时感到一阵恍惚,说是松了一口气也好,或是胜利之后的疲惫也好,忽然之间,满是战意的情绪竟一泄而去,剩下的却是一股浓浓的虚脱和释然。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耶?”李素闭上眼喃喃道。
孙辅仁垂头,神情痛苦地道:“我本是齐州寒门之子,自幼聪颖好学,熟读圣贤经义,那时满腔报国之心,只想为大唐社稷鞠躬尽瘁,不求闻达于庙堂,只求为天子守牧尺寸之地,造福一方百姓,直到学有所成,欲赴长安科考时,才发现世事人情非我所料……”
“科考这个东西……”孙辅仁无奈一笑,道:“科考是寒门学子的唯一出路,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只不过,科考在那些世家门阀眼里却是不共戴天之宿敌,因为科考取寒士而仕之,绕过了世家门阀荐举这条必经之路,从此寒门士子不必再往门阀投卷,便可直接以锦绣文章而入仕,入仕之后的寒门士子自然也不可能成为哪家门阀世家的党羽势力,而是直接忠心于皇室天家的能臣干吏,对门阀来说,科考便是天家削弱他们势力的一柄利剑,所以他们痛恨科考,同时也千方百计阻拦寒门士子参加科考……”
“贞观九年,我自问学有所成,便欲拜别父母,前往长安应试,然而齐州陈家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便派人出来阻拦,我刚出齐州城不到三十里,便被陈家快马追回,同时追回的,还有齐州城近二十名同样准备去参加科考的士子,把我们半逼半请地带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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