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又有要帮任雨泽开脱的想法,那对自己是极其不利的。
不过,在调查之后,黄副书记还是发现,任雨泽是一个很有工作能力的人,也干过几件有益的事,但是,有能力,干过有益的事并不能证明他就不会犯事。钱这东西,一旦自觉得神不知鬼不觉得时,什么样的人都想要。所以黄副书记就不准备在调查下去了。
回来之后,他先向小刘和王处长了解任雨泽这几天来的情况,小刘他们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他倒像是来休假的,什么事地没去想,一天地“哈哈”笑。
黄副书记说:“这样看来,连你也把他当好人了,他可真沉的住气啊,不简单!”
黄副书记的脸是阴沉,对于这种冥顽不化的人,他从心底的憎恶起来,他就是这么阴沉着脸和任雨泽进行了交谈:“任雨泽同志,这几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任雨泽笑着说:”应该考虑得差不多了“。
“你觉得什么时候,我们可以长谈一次?”黄副书记冷冷的问。
“现在就可以。”
“好,那就现在吧,你跟我过来”。黄副书记站了起来,把任雨泽带到了另外的一个房间里,那是一个类似于接待室的房间,黄副书记和任雨泽虽然面对面坐着,中间却隔着一个茶几。
小刘倒是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前铺了纸和笔做记录。黄副书记就从他随身带的黑提包里拿出一包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对小刘说:“先泡点茶吧,这里的茶叶真烂,估计王处长根本就不懂茶。”
任雨泽一看就知道那茶叶的档次,说:“书记喝茶也挺讲究的。”
黄副书记说:“这不是我的。是有人叫我送给你的。”
任雨泽问:“这时候,谁还这么关心我。”
黄副书记没有说话,茶叶是凤梦涵让带来的,现在黄副书记才不给任雨泽说呢。
泡上新的茶叶,那茶香就在房屋里飘散开来。
任雨泽没喝就笑了,说:“这人还挺了解我的,知道我喜欢那一类茶。”
黄副书记说:“你不要认为,我乐意帮你转送这茶叶过来,对你就会改变看法。”
任雨泽说:“不会,不会。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执着的人,送包茶叶只能说明,你还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黄副书记说:“我对你多了很多了解,你的工作能力确实很不错,所以我认为,你还是一个可以挽救的干部,可以开始了吧?”
任雨泽沉默了一会,说:“我想,你是会失望的,本来,我多少还有一种想戏弄你的意思,但是,见你愿意帮我把这茶叶带过来,心里却不想那么做了,其实,我想清楚的东西,并不是你需要的。你需要我说的那些,我根本就没法说。因为,我没有做什么值得你亲自出面来解决的事情。”
黄副书记叹口气,他似乎早预料了,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要你说什么呢?我只想知道,这几天,你都在想什么,你把你想的都说出来就行了。”
他希望多听听任雨泽自己说的,在他的谈话中,自己可以推测他的心理变化,捕捉某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细节,而往往这个细节有可能就是攻破对方心理防线的一个小缺口,现在虽然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但自己还是要从心理上击溃他,让他说出很多自己还没有掌握的事情来,最好说出一些更大的事情和人物来。
任雨泽说:“既然,你愿意听,我也就不客气了。这几天,我都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当个好官,当一个人民喜欢的官?”
黄副书记很感兴趣地说:“有什么新见解呢?”
任雨泽笑了笑,说:“有时间的话,我想写一篇论文,大纲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人,要当好官,他得要让领导满意,让同僚满意,让广大人民群众满意。如果能做到这三个满意,他肯定是一个好官。一直以来,我就是努力这么做的。效果怎么样呢?似乎并不好!要各个方面都照顾到,往往是不可能的,当领导满意时,同僚的利益受了损害怎么处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受了损害怎么处理?这时候,总要舍弃某一方,甚至是某两方,到底舍弃那一方?”
黄副书记不得不佩服任雨泽,这个人啊,真是有胆略,现在还能给自己说这些。
任雨泽就继续说:“官是同僚给的吗?是人民群众给的吗?似乎是,似乎又不是,说准确点,应该是领导给的。一个人的官职务高低仅凭一张任命通知,这通知是领导签字下发的,不是同僚和人民群众下发的,所以说,当一个好官往往是领导说了算,不是同僚、人民群众说了算。”
黄副书记说:“正确,你说得很正确。大家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想到的都是如何让领导满意。”
他开始感到有点入题了,他要把任雨泽引进来.。
任雨泽说:“因此,这里就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领导是怎么样的领导呢?是考虑到人民群众利益的领导呢,还是更多地考虑他上面的领导?如果,他更多地考虑人民群众的利益,那么,在他手下就能干一番大事,如果,他更多考虑的是他上面的领导,他就会看他上面领导的脸色,就会小心翼翼,跟了这样的领导,下面的人就别想能干出什么大事,了不起也就干些领导要你干的事儿。我还是很安慰的,因为,我遇到的领导考虑人民群众的利益更多一些,所以,自己在他们的领导支持下,也做了一些事儿,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事,却还是让自己回想起来很欣慰的。”
“你要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黄副书记耐心的诱导任雨泽。
“我要说明的是,我们的官们,在工作中,更多的是凭借我们的觉悟去办事,凭借我们的个人修养去办事。如果,遇到好领导,我们就能干大事,如果遇到并不好的领导,就少说话,少办事。”
点下头,黄副书记说:“这是制度的缺欠。”
“制度是人定的,是人执行的。执行者有时候比制度还制度。”
“所以,讨好领导往往是最重要的。能谈谈这方面的认识吗?”黄副书记在不断引向深入。
任雨泽突然就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论文真就这么感兴趣呢?原来,你是在套我。”
黄副书记见他没有上当,只得明说了:“你难道没意识到吗?从把你带到这来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意识到了。没有把握,或者说,没有较充分的理由,能把你带到这来吗?”
任雨泽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他喝了一口茶,凝视黄副书记好一会,想从他的眼神看出什么。
黄副书记不回避他的目光,那双鹰一般的眼发射出锐利的光,他反客为主,要透过任雨泽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任雨泽先避开他的眼光了,任雨泽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黄副书记对视,黄副书记是干什么的?他就是用他那双鹰般的目光摧毁人的心理防线的,任雨泽想,如果,自己心虚的话,如果真做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的话,自己一定被他那眼光的锐利击得支离破碎。
沉默,好一阵的沉默.....。
黄副书记也在揣测任雨泽,想他到底在想什么?想他为什么躲避自己的眼光,他在的记忆和经验里,凡是躲避他眼光的人,都会有一种心虚的反馈,比如,眉头会不易被人察觉地颤抖,嘴角会轻轻地抽搐,又或者是做一个掩饰自己的动作。
然而,任雨泽却与别人不一样,他没有半点心虚,没有惧怕他的感觉,倒像是一个诚实的小孩子跟别人玩眼光对视的游戏时,玩不过人家,不得不承认失败了。
这时候,任雨泽嘴角挂起一抹笑, 他说:“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你怎么就有这么充足的理由呢?即使是有人投诉,但理由也不会那么充足啊!”
“如果只是投诉,还不至于会这样。你就没想到投诉后,又得到了证实吗?”
任雨泽很费解的说:“这就更让我奇怪了,竟然就能够得到证实。”
“你真的就感觉到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对自己总是那么自信!”
任雨泽说:“是的,我是很自信的。”
黄副书记又一次凝视着他说:“我对自己也很自信!”
这一次,任雨泽没和他比对视。
他说:“你能不能说一说你自信的理由,或者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黄副书记笑了,本来他绝不想跟任雨泽说得太具体,这是一种策略,不能让他知道他到底犯什么事了,只有让他在云里雾里,才有可能让他去想得更多,想他都做了那些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群众的事情,越想得多,就会越感到心虚,心理防线就会越脆弱,如果太早地让他知道了你所掌握的情况,他就会避重就轻,只向你坦白你已经知道的情况,而刻意去隐瞒你不知道的东西。
自己要给他施加压力,要让他感觉到他们已掌握了许多情况,且是一个个铁证如山的事实。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就在昨天晚上,就在所有省委领导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在省委常委会上,依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有人要保任雨泽,有人要干掉任雨泽,两股势力都很大,大的让新来的省委王书记都有点动摇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黄副书记知道,自己只能结案了,不管任雨泽过去犯过什么样天大的事情,但现在只能以这次的事情结案,否则,后面的事情会让自己更麻烦,更为难的。
他决定不再等了,他要给任雨泽摊牌,他说:“机会早就给你了,不是要你向我解释,而是要你主动地向我一一说清楚。从带你到这小楼屋来,你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你要明白,主动交代和负隅顽抗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任雨泽说:“我感觉到,你在跟我捉迷藏。你说我犯了事,又不告诉我犯了什么事,你要我争取立功,又不告诉我怎么立功,总让我犯猜测,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吗?这就是你一贯的工作作风吗?你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阴谋诡计的人。说真的,我想,被你带到这小楼屋来的人,可能不敢得罪你,不敢对你说一句气重的话,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我觉得,你这是在浪费自己。故弄玄虚地浪费时间。”
任雨泽说的大义凛然,说的铿锵有力,说的连做记录的小刘听的都目瞪口呆的。
任雨泽说:“你以为,我心里还存有某种侥幸,不想主动坦白,但是,我可能告诉你,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坦白的。如果,每一个党员,每一个党的领导干部都能像我一样,那么,你们这个部门,你们这些人都要转行,都要去干别的事。我不想再跟你在这耗时间了。”
任雨泽看也不看黄副书记,就往外走。
黄副书记一拍茶几,大喝一声:“你站住!”
任雨泽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黄副书记,嘴角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笑,说:“你没资格命令我。你这种人没资格命令我。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浪费我的时间,浪费小刘的时间,浪费楼下所有人的时间,说得更大一点,你是浪费党的事业的时间,浪费广大人民群众的时间。”
这一刻,黄副书记在心里狠狠地想,你任雨泽狂吧,你就狂吧,我会让你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要我给你机会,要我饶恕你!
他站起来,打开窗,就有一缕清风吹进来,山里的夜风很清凉,有一种雾湿的新鲜。
冷静下来后,黄副书记又想,今天的任雨泽暴躁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可是一直都在忍耐的,一直都把带他到这小楼屋当成休假的,现在,他竟一反常态了,他开始克制不住自己了,开始烦燥了,开始动摇了,原来,他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自信,他的自信果然是装出来。他想,刚才的谈话已经刺激到他了。
不过黄副书记心是有些虚的,当然,黄副书记的心虚并不是说任雨泽就干干净净。至少,事先认定任雨泽犯的事是不可能推翻的,别人怎么说,说任雨泽怎么好,都无法否定他犯的那事。
黄副书记感到心虚的是,他以为,任雨泽还有其他问题,还不只就这一件事。他希望通过深入调查,扩大战果,并希望通过任雨泽这一个点,取得一个面上的突破,不仅只是揪出任雨泽这么一个蛀虫,还要揪出一串蛀虫。
—开始,他是很自信的,但通过这么一番调查,他发现,扩大战果的想法似乎只是泡沫,一点点破灭的泡沫。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向领导交代和解释。
毕竟,他是一个纪检干部,一个纪检干部就应该把事情想得更复杂一些,往最坏的方面想,抱着这种想法,抱着这种态度办案,让事实不断地否定自己,让每一个看似有可能有干系的人都有调查的事实中证明没有干系,这本身应该是一件好事。
他必须狠狠地刺激一下任雨泽,让他那本已脆弱的防线彻底崩溃,要刺激他,就不得不拿出他那张王牌了,拿出他把他带到这小楼屋的事实了。
“任雨泽,我很为你的镇定感到惊讶,你是我这些年见到的最厉害的一个人,也可以换句话说,是最顽固的一个人了。”
任雨泽没有走出去了,他也预感到,这个黄老头今天恐怕是要和自己摊牌了,所以任雨泽不仅没有离开,又反身走了过来,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问:“拿出你的证据吧?到底是什么事情,只要你有证据,我就给你说清楚。”
黄副书记杨了一下眉:“真的吗?你会都交代吗?”
“我会都说,不是交代,黄书记,你的用词总让我不舒服。”
“哈哈,好好,那你听着,就在你刚来这个小楼的那天,我带人查了你的办公室。”黄副书记说到这里,就观察着任雨泽的表情。
但任雨泽很淡定,一点都没有惊慌的问:“查到了什么?”
黄副书记实在对任雨泽这样的淡定折服了,他冷冷的一笑,说:“你还能问的出来,查到了什么?你说呢?查到了你里间床下的那个口袋,查到了口袋中装的三十万元现金。”
任雨泽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黄副书记,过了好久才问:“你们收到的是谁的举报?”
黄副书记感到任雨泽已经开始奔溃了,这是能预感到的事情,没有谁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笑的出来,所以他就加强了自己的攻势,说:“谁举报的当然不能说了,但是你应该知道,在你们的养殖款到账之后,你不让上交那三十万元钱,本身就是一个漏洞了,想要查不出来,很难的。”
“我不让上交那30万元?”任雨泽有点惊讶的问。
“你现在还要否认吗?畜牧局李局长是可以作证的。”
任雨泽沉默了,果然是如此,果然是无耻的栽赃,任雨泽的脸上就显出了一种让人感到悲哀的忧伤。
黄副书记就这样看着任雨泽,不过在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丝同情和怜悯,自己见过这样的人很多,但像任雨泽这样让所有人都感到敬仰的人却不多,本来他应该是一个难得的政治新星,他还这样年轻,这样前途光明,现在都毁掉了,一切都毁掉了。
有时候黄副书记也在想,假如我们的体制在好一点,监督在完善一点,管理再正规一点,领导的权利再小一点,或许很多像任雨泽这样的人都会幸免。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小刘在黄副书记说出了这些证据的时候,也心中一痛,在他和任雨泽相处的几天里,他一直是有所保留自己的看法的,他认为任雨泽不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证据和事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你不相信。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任雨泽,看着他的悲伤和后悔,他们已经预计到任雨泽必然会有的无助表情,每当在这个时候,黄副书记一样的也会感到一种哀怨,自己又要葬送掉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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