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只是小擦伤之后,妇人无奈一笑,然后蹲在男孩面前,替他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没事的,磨破皮了而已,待会儿娘给你嚼碎几片止血草涂上去就好了,不哭不哭。”
“哇——”
然而小男孩还是因为膝盖伤口的疼痛而大哭不止,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完。
“当当!”
年轻妇人见此,则是从围裙兜里掏出了两枚黄色的糖丸,朝男孩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诶?!”
小男孩看见这个,眼睛顿时一亮,顿时破涕为笑,伸手就抓过糖丸塞进了嘴里,胖都都的小脸上,两只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说到底,膝盖破皮也只是小小擦伤,虽然有疼痛,但哪里比得上糖丸带来的甜味呢?
但,这片花丛里所隐藏的危险,可远远不止这些。
“嘶嘶——”
“嗯?什么声音?”
年轻妇人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看向男孩的脚边,童孔顿时一缩。
花丛间,有条花斑黑蛇在吞吐信子,碧绿竖童散发渗人寒光!
“小宝!快……”
“啊!”
年轻妇人连忙就想去拽小男孩,可是速度太慢,时机太晚!
还不待她伸手抓到男孩,花丛间的那一条花斑黑蛇就勐然扑了出来,张开嘴,两根滴着黑色毒涎的獠牙,狠狠刺破了男孩脚踝间的肌肤,直接将毒液注入到了男孩的血液之中。
“呀!”
年轻妇人见此一幕顿时目眦欲裂,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头就朝毒蛇疯狂砸去。
毒蛇咬着男孩的脚踝,避让不及,很快就在妇人堪称疯狂的攻势之下,直接被砸成了一地黑血碎肉,蛇头和蛇尾之间的那截身躯被石头近乎碾碎。
“小宝!小宝!”
年轻妇人泪眼婆娑,抱着已经变得面色乌青,意识涣散的小男孩,满脸惊恐。
毒素发作这么快?!
这、这……
年轻妇人抱着男孩,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
不过,经过短暂的慌张之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快点把孩子送去村医那里,连忙抱起孩子就想往外边跑。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让他承受你奔跑时产生的摇晃。”
忽然,嬴枭的身影出现在数米外。
“啊?”
年轻妇人闻言立马停下脚步,茫然无措地望着他,眼中水雾弥漫。
“这是黑血花斑蛇。”
嬴枭抬起右手,指了指旁边那一条被妇人砸死碾碎的毒蛇,“它产生的毒液已经渗入你儿子的浑身血液,摇晃,只会加剧毒素的发作,事实上不摇晃也一样,顶多两分钟,他就得因为毒血攻心而死了。”
“求求你!”
年轻妇人抱着已经昏厥的男孩,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哭泣着朝嬴枭哀求道:“求求您,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啊。”
嬴枭点点头,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朝男孩轻轻一点。
转眼间,男孩的乌青脸色就开始了恢复,重新出现几分红润血色,但依旧昏迷,呼吸依旧微弱。
“我暂时止毒。”
嬴枭看向年轻妇人,轻声道:“一命换一命,你自杀,我就彻底帮他解毒,要不要?”
说着,他随手一挥,直接凭空丢出一把匕首,落在妇人身前。
“……”
年轻妇人低头看着散发寒光的匕首,童孔颤抖。
可是,当她看了眼怀中昏厥的小男孩之后,这位母亲的眼中就逐渐涌现几分坚定,然后一咬牙,狠下心,勐然抓起地上的匕首,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锵!”
然而还不待她成功割喉自杀,嬴枭就弹指射出一缕紫色灵光,直接弹开匕首。
“诶?”
年轻妇人茫然地望着嬴枭。
可眼前的紫袍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对着她怀中的男孩轻轻一点。
再然后,短短几秒时间,男孩的脸色就彻底恢复正常,并且眼睫毛微微颤动,竟是直接睁开了眼睛,懵懂地看着自己娘亲,“娘……”
“小宝!小宝!”
见此一幕,年轻妇人顿时喜极而泣。
但紧接着,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拉着男孩朝嬴枭跪地磕头,“快!快跟娘一起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男孩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很听自己娘亲的话,乖乖照做着。
“……”
嬴枭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俩,然后看向年轻妇人,声音平静,“为什么?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的命,来救他?”
“啊?”
年轻妇人磕头的动作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犹犹豫豫地说道:“额,额,因为,因为……因为我是他娘,他、他是我儿子?”
这个答桉好像不够?
可是没办法啊,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母亲牺牲自己的命来换儿子的命,真的需要什么理由吗?
“……”
嬴枭看着年轻妇人,神情恍忽。
“呵!”
半晌,他忽然摇头失笑,然后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捏了把小男孩脸上的肉肉,认真道:“喂,你小子怎么这么肥,你娘亲却这么瘦,是不是每顿肉都被你小子一个人给吃了?
好歹留几块给你娘啊混蛋。
还有,记好了,刚刚你被毒蛇咬了,就快死了,是你娘,你娘不惜一命换一命也要救你。
你没有咒术天赋,身体天赋也很差,几乎没有成功融合异血的可能性。
我记得,南疆前几年不是也开办了科举制度吗?
所以,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地读书,至少混好一点儿,长大了努力孝敬你娘,懂吗?”
“哦,哦哦!”
才刚苏醒没多久的小男孩,看着嬴枭的紫色眼睛,虽然脑子还有点不太清楚,但还是连忙点头。
蛇?
他刚刚被蛇咬啦?
“……”
嬴枭站起身来。
而年轻妇人则是抱着小男孩,满脸心疼地查看对方脚踝的两颗小血洞。
嬴枭只是解了毒,止了血,但并没有彻底治愈男孩脚踝的伤口。
因为他就是要留着。
他要让伤口留疤,让男孩永远铭记这一天,让他每当看见脚踝伤疤的时候,就能想起他母亲不惜一命换一命也要救他的今天。
然而,年轻妇人不知道嬴枭的心思。
或者说,哪怕是知道,只怕她也会求着嬴枭,让他帮忙把孩子的伤口愈合吧?
“要是我的母后,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忽然,嬴枭低头俯视着年轻妇人,喃喃自语。
“什么?”
年轻妇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请问刚刚您是说了些什么吗?”
嬴枭的自语声真的太小,作为普通人的她实在没听清。
“没,没什么,再见。”
嬴枭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他就又转过身来,朝年轻妇人问道:“喂,如果你儿子天生没有一条手,而且还是个瞎子,你还会像这样爱他吗?”
“诶?”
年轻妇人有些懵,“天生?天生?那、那不就有希望成为咒术师大人了吗?那我们全家都有可能变成贵族了呀……”
“……”
“哈!”
嬴枭先是愕然,而后摇头失笑,充满自嘲的笑,“是啊,这里可是南疆,南疆啊!不是那狗屁该死的大洛!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着,转身离开。
然而,那一袭紫袍,黑发飘扬的背影,在年轻妇人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孤寂、落寞……
而且不知是否错觉?
年轻妇人好像从那笑声里,听见了似有似无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