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并未有任何的失态,连眼中的哀恸都藏好了。
他坐在自己的桌上,提笔继续写给阿政的留言,可是快乐的心境被打破,他在怎么写,都是带着伤感。
他于是将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了地上。而后拿起玻璃仔细打磨,他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凭借本能去掩饰无措罢了。
直到其他年老的韩人重臣和韩王安猜出了他是谁,毕竟刚才狱卒走之前喊了句公子,而且在牢中还有这个待遇且年龄合适的秦国公子便只有他了,所以他们猜的很快,比他们的儿孙聪明。
他们不敢喊琇莹的名字,只敢尽量让自己离他远远的,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或者在心里咒骂他。
琇莹见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韩王安,不由得冷笑,但他也未说什么。
他若是个有骨气的,怎么会在姚贾的蛊惑曾经有献出南阳的打算呢,又在秦军兵临城下时,主动归降呢。有点骨气的都殉国了,就比如那张平1,张良的阿父。
他未有什么表示,只是牢中人见他看人便不吱声了,所以那声冷笑倒是欲发清晰了。一时间那些韩人更是有多远离他多远了。
倒是一开始在角落默默坐着的张良成了离琇莹最近的人了,张良垂首不言,刚国破家亡,目睹亲父之死,他实在是没有太多心力去附和这些人了,况且他也不怕琇莹。
他就坐在那里,怔忡着旁边隐有老鼠窜动,他也不理。
他还穿着那身可笑的,皱得不行的女装,面容憔悴,唇角干涩,整个人哀切又凄凉。
琇莹长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水,走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将举杯的手伸出木栏外,“良,你想要喝一点吗”
张良呆滞的目光变了,他张开了唇,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就只是沉默的摇头。
琇莹轻笑,将杯子放在了地上,然后便起了身。
“良,你我各有心志,分道扬镳,而今权当陌生人罢了,这水便当是一位陌生人的善意吧。”
张良突的笑起来,他拂袖将水倾倒,笑得讽刺,“善意你和嬴政这种为夺粮就灭我国家,亡我韩人的疯子竟也有善意”
水杯倒地,水痕流淌,渗进了地里。
张良躬着腰,死死的盯着那滩水渍,目光中满是嘲弄和仇恨,“秦琇莹,我知道你的分内之职,亦知定是你提的抢粮之事。”
琇莹未有被他的目光惊到,他从容笑着,灯火昏暗,公子依旧长身玉立。
“是我。你也说了此乃我分内之职。”
他接着道,“赠水是情义,抢粮是责任,我是秦公子,责任总是大于私情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秦人因灾饿死。”
张良抬起头,他此时不过十八岁,未见过世事,也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个谋圣。他现在正是年少,最是刚烈模样。
“你们是活在自己世界的疯子,因你们发起的战争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张良年少,可琇莹也年少,他也是少年脾气,还有一道百折不屈的脊梁。
“我与阿兄的战争最多只需要十年,比起这五百年的战乱死的人只少不多。”
“我们打仗是为了不再打仗我们会建立一个新的统一的国,我们会用强力护卫这个国家,自此以后这个国家不再四分五裂,内乱不休。这个国度中的所有人都会血脉相连,同仇同休。
“这样的国家才可称之为国,才可为家。”
他眼睛发着光,他心中的迟疑顿索已经没了,山水间细波,石子沉底后,再起不了波纹。
他要跟着他阿兄走,他们都有一个千秋一国之梦,他不会迟疑,或有愧意,但是只会深埋于心。
“你的志向里没有韩国,没有我的家。”
张良垂下头,笑得凄凉,“你要的是一个属于嬴秦的天下,为此付出一个韩国,你也再所不惜,韩国只是一块拦路的石头。”
琇莹依旧站着,任何的事都不可以压倒他,他掷地有声,坦然明朗,“是”
我心昭昭,不必相瞒
张良捂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不那么失态,他轻声道,“天下之大,天下之大”无一处他容身之所
既失国,又已失家,友人已非昔日朗月清光无瑕客,他是红尘中镇山河的贵公子。一切物非人非,再转不能。
他起了身,撕下了自己下摆裙衫,绢帛撕裂,少年眼神古井无波。
“我不识得公子心,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今割袍,断了这义吧”
琇莹抿唇,他也扯下了自已的长袍衣摆,俯身一拜,“秦琇莹就是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我很抱歉,但吾志不改。”
从头到尾,就是错误,从一开始,张良认识的就是那个温茶浅笑,通数算,虽也爱强人所难,可一直赤诚的琇莹,他不想认识眼前这个跟嬴政很像,他下意识排斥的秦琇莹。
而这边阿政正在批奏书,背景音是怀里的扶苏的“十万个为什么”。
“父王,王叔,星星”父王,为什么没看见王叔,王叔变成了星星吗
“张嘴”阿政不理他,就想要让他把自己的头发不放在嘴里舔。
扶苏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立马张开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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