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锤子,沿着石壁不断的敲打,只为凿出最美丽的花样。
连他们都想象得出,如果这座城池完工,将和这世间所有的城池都不一样。
无数盏灯火挂在墙头,铁锤和凿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上万民工匠像是蚂蚁一样的攀在墙头,却忽然停止了动作。
因为,他们听到了马蹄声。
这座城池原本已经废弃,而且在深山之中,这半年来从来没有任何的访客,所以现在哪怕只是那轻轻的马蹄声,也足够引起人的注意了。
而所有人在看到那匹马的第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匹马是白的,白的不染半点尘埃,而马上的人是黑的,玄色的衣衫几乎与整个天地融为一起。
他们的角度,看不到来人的样子,但是他一个人骑在马上,却仿佛千军万马来临,黑暗围在他的身边,却渺远的散开一道似有似无的空旷气息。
那是和天地同在的气韵。
他骑着马在整个城池走了一圈,白马的银铃声不断的回荡着,经久不息。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停在一块玉璧面前。
这块玉璧是从天山山顶开凿出来的,十分的珍贵,各种纹路都是顶级难寻。
“殿下。”在旁边守着的侍卫恭敬的低下头。
重云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而是伸出手,慢慢的抚摸着那面石壁,光华的玉璧映出他的容颜,还有那一头,从黑色的斗篷下露出的一截墨发。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在那一头乌发中,却开始有一根发在变白。
他抬起头,那张绝世容颜上,那双眼睛不再深不可测,而是带着一些迷惘。
他慢慢的张口,想要开口说出那两个字,但是张张嘴,却发现那两个字哽咽在喉咙,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这到底是有多沉重,才能连这两个字在舌尖辗转反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重云低头,手心落在那玉璧上,鲜血沿着他的掌心慢慢的滚落。
他摊开手掌,那原本毫无痕迹的手心,却开始露出一个字的真容。
“长。”
只这一个字的痕迹,但是剩下的那个字,他却早已猜出。
可是,那些曾经灭顶的绝望袭来的时候,那些让他生不如死的片段,到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个世间,从九重云塔倒塌的那个瞬间开始,那些过往的痕迹一条条闪过,到灯塔上拿到那颗骨头,再到雪域迷城下那一眼熟悉至极的感觉,然后就是最近,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像。
到底是什么?!
那种哪怕是覆灭了天下也罢,也要将脑海里的那种东西挖出来的感觉!
他不是重云,可是,该死的,他究竟是谁!
他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那片玉璧前,看着玉璧上刻下的那个痕迹,最终一转身,骑马而去。
是时候了。
不管将要付出怎样的结果,他就只有那么一条路,从他选择开始,就注定了,这一条,注定和生死无关的道路。
只为你,还有不知名的前方。
——
“重云!”长妤猛地睁开眼睛。
冰冷的大殿空空如也,只有每日送来的碧海月茶香气围绕,但是在今日,这香气根本没有办法安心。
重云,重云。
你到底在哪里!
长妤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心口砰砰砰的跳。她披了衣服站起来,然后倒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
但是依然压不住满心的惊慌。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窗外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下来,她也睡不着,干脆拿起大氅披在身上,然后向外面走去。
冷雨敲着地面,长妤转过走廊,看见那边的花棚边影影约约站着一个人影,长妤走过去,却见是聂无双。
他听到长妤的脚步声,于是转过头,解释道:“睡不着,起来听听雨。”
长妤看他手里端着一杯酒,一手拿着酒壶,当即就止住了脚步。
但是她没上前,聂无双倒是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了进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就抹在了她的脸颊上:“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手,脸上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逾越了。”
长妤又能说什么,她现在心里还想着重云,也没有注意到聂无双话里那些异样的情绪。
长妤看着那雨水溅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衫,不由愣愣的想,他所在的地方是否也是有雨,他淋着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这样真真切切的将一个人放在了心底,会担心他淋雨没有。
长妤还在想得出神,一声鸟鸣突然传来,在雨夜里显得分外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