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笑道:“殿下想没想过,为什么当时的人,那么容易相信呢?或者说,反过来说,为什么当时的两场泡沫,都与‘专营殖民’有关?而忽悠这一切的人,并没有在别的方向使劲儿?”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
李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那是因为,之前那些专营殖民、垄断专利的公司,回报率真的很高。这算是之前各国的印度公司,做了个‘榜样’。因为之前那些类似的公司真的赚钱了,所以众人对类似的事极有信心。同样的,那些搞泡沫的人,也自然会拿这个说故事。”
脱口而出后,李欗恍然大悟道:“国公的意思,是千金市骨?无论如何,要让人们真的看到修路基建的好处,然后才能把钱投入其中。以致让九州之内,各省乡绅商贾,亦想着修本省之路?”
他以为是这样的。
然而刘玉却摇了摇头。
“殿下所言,只是看了表象,未看到本质。那我再换个角度,问殿下。”
“为什么,修黄河迁民之前,我能筹到足够的钱,迁民扶桑?”
这个问题,当然也不难。
“之前下南洋、垦淮北棉田、乃至出征印度、对日贸易等等,真的让商人得利了。而且,次次皆非假的,投入钱,真的能见到回报。”
刘玉点头道:“所以,这事,和三四十年前欧罗巴的那两场泡沫,是一回事。”
“只不过,在欧罗巴,之前人们看到的却是赚到钱的地方,就是专营殖民垄断贸易的公司。故而求其形。这形,是专营垄断贸易的公司。”
“而本朝,这形,就是朝廷的信誉。朝廷说,这里能赚钱,并且多次验证了,是以资本真的相信。”
“故而,扶桑的事,和淮北棉田的事,以及对日贸易的事,表象上看,好像完全不一样。但实质上,背后都是‘朝廷信誉’。”
“也因此,修黄河时候,我能筹到钱,垦殖移民扶桑。至于金银,朝廷说有,他们便信。这,就是信誉。”
“这个信誉本身,其实就是值钱的。至少,暂时还是可以用的。毕竟,最后一次,扶桑真的有金子和银子。信誉不但还在,而且还加重了。”
“这个信誉,殿下应该用好。”
“我说扶桑有金子,凭着之前的信誉,众人信了。于是我筹到了钱,五年时间,迁民垦殖、转运人口,解决了扶桑早期移民最难的开始问题。五年后,给他们金子就是。”
“那么,殿下想想,松辽分水岭以北,有没有金子?”
“扶桑的金子,他们可以忍五年。松辽分水岭的金子,他们难道忍不了吗?”
李欗愕然,反问道:“国公的意思,是说……效泡沫故事?可是,东北不比扶桑,只怕这个故事,不好讲。而且,如国公所言,这种信誉,只可用一次。似乎……”
刘玉大笑道:“殿下,金子是金子,银子是银子,银子也是金子、金子也是银子。那么,铜是不是金子?煤是不是金子?如果你把金子不看成金子,看成钱,很多东西就想通了。”
“殿下既然都想到了,毁灭印度的制糖业,扶植南洋糖,而以南洋、倭国、苏鲁等地,扩大大豆的需求。”
“那么,殿下为什么不再多想一步?”
“扶桑移民的钱,不是以扶桑移民的名义弄到的,而是以挖金子的名义弄到的。”
“那么,殿下不妨想想,这铁路的收益日后若高,是好事还是坏事?若低,殿下怎么支付承诺的回报率?若高,这铁路运输的意义,便大打折扣。”
“是以,有没有一种办法,让铁路的回报率很低、甚至只是死期的国债利息,类似国债,不涉及股权,只给利息,二十年还本。但同时,又会让资本踊跃投资呢?”
李欗顿时明白过来。
“国公的意思是说……松辽以北的土地,和这个铁路国债绑定?划分出铁路周边的多少万顷土地,日后有铁路债券的,优先买地?”
“这样,这债券涨多少钱,不涉及到铁路本身,到时候朝廷只需要偿还国债本金和利息,铁路就在朝廷手里。甚至,用铁路债券抵价……如此,可能朝廷不怎么花钱,便可收回铁路的所有权。”
“但,这又像是寅吃卯粮,若是修好路……那里的土地,本就值钱。”
刘玉心道,大顺能活几年还两说呢。
寅吃卯粮,要的就是寅吃卯粮,早点奠定基建重工等一系列的遗产。
如拿三所言,地好说,可以分;大工业又拆不了,最终肯定能留得下。
于是,刘玉借用了李欗刚才的问题,反问道:“殿下,你刚刚可是问了,说之后二三十年,除了黄河外,这修路是不是第一等大事?”
“若是第一等大事,是否要不惜代价?”
“殿下这么问,难道转身就忘了?寅吃卯粮,算不算一种代价?”
“如今朝廷手里还有一堆的边疆土地,皆为国有土地。尽快变现,完成重工和基建。”
“不要首鼠两端。”
“既想着要搞基建、重工、以为发展工商打基础,把未来赌在工商业发展上。”
“又琢磨着手里捏着大量的边疆土地,以便将来迁徙小农、仍旧让小农为主,效均田法、边疆良家子故事。”
“亦或者心疼将来,觉得将来还能卖个更好的价。”
“首鼠两端,成不得事。说到底,殿下内心,其实仍旧不相信工商业是最终的破局之法。”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一四九章?有格调的小圈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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