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
那风将地面上的猫粮碎屑吹向一侧,让鸽子群拥挤着去追赶;那风轻轻扫过长椅后方花圃中,教堂修女们照料的嫩绿的新芽;那风扫过黎明教堂前川流的人群,于是绅士们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女士们轻轻扯住自己的裙边,卖花的姑娘按住篮子上的布料,卖报的男孩捂住挎包里的报纸。
夏德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群和教堂,他还有很多故事想要和人分享,还有很多事情期待对朋友们诉说。大地的被选者的故事,并非是他在兰德尔河谷见识到的最让他感慨的故事。那些记忆角落里的人、那些事,也许就如同施耐德医生说的那样,会永远的留在他的心中。
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和人群中走向教堂台阶,但偶然间回头的老哈克对上了眼。这位曾经在宴会上刺杀威廉·安茹王子,但由于玛格丽特的运作,以另外身份出狱的老石匠,恍忽间感觉,坐在长凳上英俊的青年,像是某个逼问过他的特工。但晃了一下脑袋,又发现两张脸似乎并不一样。
夏德礼貌的向他点点头,视线继续向上看向稍显忙碌的教堂门口,随后视线再次上抬,看向教堂正面的那些彩色玻璃,看向教堂的尖顶,看向那些白色的云朵,直至看向了那轮太阳。
“天气真好。”
他轻声都囔道,又低下头看向脚边吃东西的鸽子们。耳边响起了报纸翻动的声音,但这一次施耐德医生没有开口说话。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如果可以,夏德还想多在这里坐一会儿,让时间也能休息一下。在那风中,“她”温柔的笑着,在夏德耳边轻语:
【现世·第六纪,通用历1854年,春,风起之月。初春的风吹拂大地,而你的眼睛,已经见证了古老河谷的故事。石头凋琢的爱情暗然破碎,命定牺牲的姑娘为你存活,大地的守护者捧举那高贵的金杯,神与人的宴席是你的神话。亲吻土壤、亲吻娇花、亲吻世界,大地与我,都会见证你的故事。当貌美的魔女痴缠站立于大地之上的你,在这春季到来的古老城市,遍历大地的外乡人啊,迎着阳光,你是否真的看到了,你所期待的结局?】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大概吧。”
心中给出答桉的同时,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仿佛这故事已经没有了意义。
【旧的故事结束,新的故事总要开始的,就如同春季到来的大地。】
“她”的声音,甚至比初春的风还要温柔。
“是的。”
夏德在心中笑着说道,将最后几粒猫粮碾碎丢到地上。
日光洒在了在爱隆河岸长椅上,弯腰的夏德与看报纸的施耐德医生身上。走在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马车穿行在街道上如同往日般忙碌。
黎明教堂的房顶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教堂墙壁上那些有着彩色玻璃的窗户,也反射出了阴雨天和雾天没有的奇异色泽。
年轻的修女推开教堂二楼的窗户,想要用铁栓将窗户固定的时候,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瞧见远处弯腰喂鸽子的青年,不知为何一下羞红了脸。而在那条长凳的侧面,黑铁煤气路灯的路灯杆上,关于“石匠协会招工前往威纶戴尔”的广告的右下边角,迎着微冷的风瑟瑟作响。
这阳光明媚的上午,教堂门口的风景,简直是最好的描绘初春的油画。而在画面中央低着头的夏德,又忽的对一旁的医生说道:
“说起来,等到回到托贝斯克以后,请和我一起去看看斯派洛·汉密尔顿侦探吧。我们去年秋天,还在他的坟墓边埋了一粒花的种子。”
“当然可以,我想那种子应该已经生根发芽了。但是,为什么不邀请露薏莎或者安娜特呢?”
医生好奇的问道,夏德面无表情的看着鸽子缓缓摇头:
“我可不想让斯派洛叔叔,知道我在他留下的房子里做了什么。”
拿着报纸的医生笑了起来:
“你瞧,侦探已死,但他依然存在。存在于大地之中,存在于你的心里。”
夏德点点头,此时大朵大朵如同棉花一样洁白的云朵,在他们头顶湛蓝色的天空中缓慢飘动,而本应翱翔在蓝天下的鸽子们,却在猫粮的吸引下,低着头聚集在了大地之上。
“生于大地,死于大地,葬于大地。”
夏德忽的想起了拉瑟斯先生的墓志铭,于是微微直起腰然后转头,视线从地面移向一旁的医生:
“医生。”
“怎么了?”
蓝眼睛的中年人同样转头,保持拿报纸的姿势从侧面看向夏德。
“虽然我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别,但我希望那一天越晚越好。”
“嗯......谢谢?”
“愿意接受我的祝福吗?”
“当然。”
夏德对他眨眨眼:
“我最近在兰德尔河谷经常听到这句话——愿大地,与你我同在。”
医生笑着点头,但忽的又看到,巨大的黄金圣杯在夏德身后一闪而过。因为阳光很好,因此那模湖的圣杯影子非常像是幻觉。
比尔·迪蒙·施耐德并未深究这些,而是悠闲的继续去看手中的报纸。毕竟报纸很有趣,而夏德背后的幻影,又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夏德低头,继续去看身前脚下的鸽子们,心情逐渐变好,便去想着自己应该在1854年的春季做些什么。
和蕾茜雅去郊外踏青、陪多萝茜到城里取材、抱着米亚到预言家协会找露维亚占卜,又或者去嘉琳娜庄园,与貌美的魔女共度一个美妙的下午和晚上。当然,也不能忘记荣誉学位、环托贝斯克骑术大赛和拜访高德小姐的事情,外乡人的生活总是这样繁忙。
嘴角忍不住显露出笑意,随后抬头看到年迈的主教从教堂门口的阴影中走出,迎着阳光走到了教堂台阶前。
夏德拽了一下医生的袖子,站起身对老人挥挥手。初春的风再次吹过,吹动了他的衣衫。耳边,“她”温柔的低语:
【外乡人,你获得了新的力量】。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