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能和宁波府一样么?江宁县能和吴堡县一样么?当然不可能,那么在考核评比上就应当有所区别,有所侧重,这一点上考成法也有提及,但是更多权力给了各省,所以还要看各省具体细化下来,但有一点我感觉到了,可能也是会激起很大反响的,那就是对乡绅们的评价影响力大幅度削弱了,……”
练国事很敏锐地觉察到了考成法极大地弱化了地方乡绅上对本地官员的评价影响,也就是说未来吏部和都察院对地方官员的考核评查有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变化,原来主要是以三样作为考评标准,一是上官评价,二是乡绅评价,三是赋税、教化、治安政绩情况,乡绅评价分量不轻。
但现在的考成法中出现了巨大变化,上官评价固然还分量很重,但是第三类也就是政绩的分量大幅度提升,而乡绅评价则被极大弱化了。
而且政绩的品类也出现了较大的变化,赋税依然重要,治安也没什么变化,但加入了粮食产量(包括农副产品产量)、工商业发展、基础设施建设这三类,而且这三类所占比重不轻,要求每年粮食或者农副产品的产量增幅、工商税和工商企业数量的增幅来体现,基础设施建设则以每年投入数来体现。
这个变化意味着地方官员在具体事务上更加着重于实际,而非一些务虚的教化等内容,像工商产业发展、农副产品增加、基础设施建设投入,这些都是可以用实打实的数据来映证和体现的,从考核评查上来说,也更直观更简单。
“对,考成法上我的确提出了很多我的看法和意见,齐师也大体采纳了我的意见,并将其写入了考成法中,这也是我今日想要和你好好谈一谈的主要内容。”
冯紫英没有讳言。
“嗯,紫英,你的意思是吏部日后考评也都要侧重于向实绩上来体现,选拔官员也同样如此?”练国事捋须轻声道。
“就是这个意思。”冯紫英想了一想,“但这还不是我今日要和你谈的最主要的,我想和你谈一谈这么些年来我和你曾经探讨过的一些观点和想法,现在我入阁了,你也成为了吏部侍郎,那么日后我们该如何把我们的很多观点想法贯彻到这些日常中去呢?或者再直白一些,怎么来让日后朝廷事务里边贯彻我们的观点想法,让国家和百姓更好?”
练国事微感吃惊,这个话可就有些大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些僭越了
冯紫英只是一个阁臣,就算是有一些发言权,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要服从内阁的总体意见,怎么就成了要贯彻他的意图了?
似乎是觉察到了练国事的惊讶,冯紫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君豫,我不瞒你,当下内阁的情况不太好,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你入京之后就会慢慢感受得到,一些重大事项上久议不决,很多具体事务上还得要自己亲自去推动去跑,可以说这很让人失望。”
“那内阁内部矛盾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练国事不解地问道。
“哪方面都有,既有观点看法不同,也有私人恩怨,还有派系分歧,更有利益纠葛,很难一言以蔽之,所以这么几个月来,我也是觉得头疼无比,所以我就在想,既然如此,我为何不仅可能按照我自己认为正确的路径走下去呢?做一些于国于民有好处的事情,谁又能够说我们什么?”
冯紫英言辞铿锵,“我今日也就是要和你好好谈一谈,我们对未来三五年甚至十年,这个国家应该变成什么样,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实现我们心目中的那个目标,除了我们俩外,我们是不是应该邀约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去实现大家一致认可的美好目标?这个目标应该是于国有利,于民有益,而且我们还应当按照时间确定一系列的具体目标,这样按照时间节点来实现这些目标,兑现我们的承诺。”
练国事终于意识到了,今日这一场谈话可不是简单地沟通观点,而是要统一思想,凝结共识,并确定一个可行的规划计划。
冯紫英心中肯定有一个很宏大的叙事规划,而且涉及到大家对未来的看法。
冯紫英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要找到志同道合者,并集结这些人所有力量来为之奋斗和努力。
但练国事不但不反感,反而感到兴奋,作为士人本来就是抱着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目的而来,而且他本身就和冯紫英在这么些年里沟通探讨了很多事情,共识很多,现在正是可以一展宏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