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他发不出声音,也什么都听不见。铁酋长说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但他拥有极好的视力,多少年来他只凭借着这有限而又精准的视力判断着距离和同伴。他们听不到任何影响他们判断的声音,也听不见人死亡前绝望的惨叫,他们的狙击枪从来都端得稳稳的,直到他们被迫把枪口瞄准自己亲妹妹一样的伙伴。
铁酋长讲的故事在他的瞄准器里只是嘴巴的一张一合,然而洋槐树背面的小女孩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他都感应得清清楚楚,悲伤和担心随着每一次心跳敲击着他的神经。没有听力和语言能力并不证明他没有感情,伙伴之间的牵绊,对惩罚的莫名恐惧,都是他那安静的世界里最强烈的感情。
他也把枪口塞进了自己嘴里,没有声音,脑袋一阵爆破般的震动,最后一个微声也失去了知觉,最后的几秒里,眼前这男人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人们真是可笑而又奇怪!
“那些急着从嘴唇里吐出来的语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失去知觉前,最后的一个微声也鬼使神差地对不相识的文身男人产生了好奇。洋槐树的树叶依然在风中发出哗哗声,如呜咽的葬礼挽歌,献给四个听不见枪响的狙击手。
高速路尽头。
切的右臂被“紫金矿”割破,尖石头刺破肌肉刮入骨头。马波小心地移开石块,手臂化脓的地方散发出难闻的脓血味。
“整个切断吧。化了脓会感染,我还想活着呢。”切再一次催促马波下手。
“莫莫这个混蛋!”马波咬牙切齿地骂着。
“那个像秃鹫的家伙?”
“他是泥浆天使核心人员中的一个。发明了很多紫金矿这样既能杀人又能折磨人的酷刑。还有个什么天梯。”
“天梯?我听过。几年前从阑尾镇海里上来的那蝼蚁人就说了这个词。”
“天梯的出口在阑尾镇的咸水湖?”
“你这几年都去了哪儿?”
“一会儿跟你说。”
马波从兜里摸出些火柴,到工地的凉棚里找了些文件等可燃物,压在一些巴掌大的圆石头下面,在切的“紫金矿”周围点燃一小堆火。没有修完的高速路周围既没有村镇也没有人烟,只要一入夜就会立刻降温,这个火堆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提防附近的野兽。他还找出来一些铁丝和一把全新的白铁工兵铲。铁丝被弯成火钳,工兵铲被小心地放在火焰上烤着。
“给你,本来是礼物。”
马波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属小酒壶丢给切。切用左手接过来,咬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下次送独臂人礼物,最好拧开盖子。”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马波趁切还在喝酒,一铲子切下了他的整个右臂。即便被尖厉的石块围裹着,切的身体还是抖动了一下,巨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马波手脚麻利,迅速用铁丝火钳从火堆里夹出一块烧得滚热的石头,烫在伤口上进行止血。
“无论如何,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