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皮都烂了,粮食也霉了,将士们生病的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不用打,我们就败了。”
“可不是么。”张次公大骂道:“都是严安那个书生,胡说八道什么嘛。黄河决口,没说撤兵救灾,还要强取南越。现在好,别说南越了,小小的闽越就够我们喝一壶了。”
卫青摆摆手。“别说了。这事怪不得严安,要怪也只能怪我们。严安是临淄人,他又没来过闽越,哪里知道雨季是怎么回事。再熬两天吧,等雨季过去了,就好多了。”
“那粮食怎么办?”
“粮食……”卫青也有些头疼。他作为前锋,已经深入闽越腹地。韩安国率领主力驻扎在会稽,双方看起来隔得不远,只有一百多里,可是山路难行。又经常下雨,常有山洪爆发,要把粮食运到这里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退到运输方便的地方。可是他不敢撤,他知道天子在等胜利的消息,特别是他胜利的消息。如果不战而走,他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卫青弯着腰,沉默不语。他觉得很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累。
卫陶快步走了进来。在门口的帐门柱上刮去脚上的泥,又摇摇头,甩掉脸上的水珠。“将军,御史大夫有书来。”
卫青抬起头,卫陶走了过来,将军报递给卫青。卫青拆开一看,不禁眉头一跳,露出喜色。
“这可太好了。”
“怎么了?”公孙敖、张次公齐声问道。
卫青喜形于色。“朝廷派了淮南水师来,要从海路攻击闽越治城,我们不需要在山林里受苦了。”
“淮南水师?”公孙敖和张次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楼船?!”
“没错,是楼船。”卫青想了想,又有些遗憾。“可惜,伯鸣在豫章还没能造出船来,如今只能用淮南的楼船凑数了。眼下虽然来了,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用。时有飓风,即使是楼船也保不得安全。”
张次公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
梁啸和赵婴齐一起,带着五百骑兵赶到绥安。
绥安是个小城,离海边不远。梁啸对这一带的地形不太熟悉,他熟悉的汉代资料上几乎没有提到过这个小城。不光是绥安,对南越、闽越境内的很多地名,秦汉史书上都了解得不多。
梁啸估计,这一带应该是已经进入后世的福建省,在厦门和汕头之间,具体在哪个位置,他就不清楚了。汉代和后世的海岸线差距很大,特别是入海口的地方。
这一路走的海边的冲积平原,如果不是要带着武器,行色匆匆,这应该是一趟不错的旅行。时常有台风过境,必须找地方躲避,赶路的时间和休息的时间差不多。赶到绥安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
累虽然累了些,但好消息还是有的。一是雨季过来了,接下来将是长达半年的干季,不仅台风不多见,就连雨都比较少,正是作战的好时候。二是梁啸再次见识了滇马的优点,能负重,能爬山,除了速度有限之外,其他的都不错。
梁啸见到了秦王赵光。
赵光大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面色微黑。他和其他的南越人一样梳着椎髻,穿着短打,手背上还纹了一只张开双翅的三足鸟。据赵婴齐说,赵光的母亲是南越人,所以他的血管里有南越人的血统,相貌也多少有些越人的影子。
看到赵婴齐,赵光没有太多的表示,显得很淡定,梁啸甚至觉得他有些做作。作为前线将领,太子殿下突然大驾光临,他的反应未免太漠然了,在矜持之外还有一份刻意的疏远。梁啸相信吕嘉肯定派人通知过他,说不定在他眼里,他和赵婴齐已经是死人了。太子是尊贵,可是死太子就没什么威胁了。
相比之下,赵光看梁啸的眼神还算正常。梁啸一进门,他就主动站了起来,躬身施礼。
“赵光见过梁君侯。”
梁啸轻笑一声:“秦王太客气了。我虽然来自长安,却不过是一个侯爵,你却是王,按理说,应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赵光尴尬的笑笑。“君侯说笑了。什么王啊,不过是为了让蛮夷们听话些的权宜之计罢了,君侯莫当真。等朝廷恩威普施岭南,我们估计都要改称侯的。既然都是侯,自然以食邑多者为尊。”
梁啸打了个哈哈。一问一答之中杀机重重。赵家对朝廷称王,在岭南却以帝自许,所以赵光才能封秦王。而赵光的回答同样软中带硬,暗示赵婴齐朝廷一旦控制南越,赵家将不复荣光,提醒他不要和梁啸走得太近。
这一路走来,赵婴齐已经被梁啸洗脑洗过无数遍,对赵光的嘲讽视若罔闻,无动于衷。
“王叔,你想必已经接到了吕嘉的消息,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赵婴齐咧嘴一笑,同样诚意欠奉。“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只有五百骑,一千匹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不过是助王叔一臂之力罢了。王叔统兵在外大半年了,太妃想念得很啦。”
赵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是的,我也想早点回番禺。你们来得太好了,击败闽越,直取东治的重任,就靠太子殿下和君侯了。大王和吕相可在番禺翘首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呢。”
梁啸摆摆手,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这种没什么营养的互相讽刺。“秦王殿下,我们是武人,这种斗嘴皮子的事还是交给吕相和严安去做吧。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不明,还请殿下介绍一下情况。”
赵光瞟了梁啸一眼,摆摆手。有军吏捧过来几张图。图是用由四块木板拼成的,上面用墨线画着一些圈,又用红线画了一些长线,应该是指山和水。不过画得很简略,除了看个大概之外,应该没什么实际意义。
梁啸皱皱眉。“这就是殿下用的行军图?”
赵光懒洋洋地点点头,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没错,南越都是些蛮夷,绘图这些事,他们不太擅长,能画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君侯莫嫌弃,将就着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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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