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临头的时候除了算计自身富贵,还会甚么,如今唐贼来袭,连县城都不敢出,如何会给你我送一封引荐信?”
“不过尔等也不必迟疑,某已打听多日,这回领军在定远县与唐贼交战的,乃是李德诚大将军,品行高洁,我等舍家为国,他焉有不纳之理?”何仲锡自然不会说,他们压根儿见不着县令县尉。
另有一名游侠儿兴奋握拳道:“这回只要见着了李大将军,来日上阵杀敌,定要叫那些唐贼好看!敢来江淮闹事?欺我江淮无人乎!”
何仲锡嘿然道:“正是此理。也就是唐贼不到慎县来,否则,你我何必千里迢迢跑去定远县,在家门口都能杀敌扬名。也罢,既然唐贼不来,你我走一趟也没甚么,来日杀得贼寇百千万,建功立业衣锦还乡不在话下......”
他这话还没说完,忽然看着道路前方咦了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面露疑惑,只见数骑正快速本来,马上的人一边跑,一边不停回顾。
“这不是县衙的人吗?”看清对方服饰,几位乡间游侠儿都面色疑惑。
“这马蹄声不对,他们身后还有人!”何仲锡忽的面色大变。
“闪开!快闪开!”骑兵匆匆奔来,马上的人焦躁的大声呵斥。
然而终究是晚了,那几骑喊完话,忽然就从马背上摔倒,嘭的砸倒在地上,只剩下马儿还在奔逃,众人愕然去看,就发现倒地者背后皆有羽箭!
在这几人背后,一队骑兵奔来,骏马、铁甲、劲弩,犹如天煞临世。
何仲锡几人都愣住,呆呆望着这群威风到极致的骑兵,他们只是乡间的游侠儿,平日里的脚步最多不过到县里,哪里见过犹如这样天兵一样的人物,在他们有限的见识中,县城那些着甲带刀的守卫,就已经是世间军士威风彪悍的极致,眼前这队精骑的威风凌厉之处,已经超乎了他们的认知。
“挡路者死!”
那队精骑见到官道上的何仲锡等人,完全没有停马或者避开的意思。
然后高个子游侠儿就做了一件让他悔恨终生的事。或许是受了极度的惊吓,或许是出于自保的本能,他拔出了手里的横刀。
何仲锡分明看到,那犹如传说中的神将,奔行在最前的精骑,见到高个子的动作后,脸色都冷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让他双腿颤栗的字。
只一个字。
“杀!”
精骑从人群中冲过,横刀出鞘,寒芒乍现。
一声声惨叫,一阵阵血飙,几名游侠儿相继滚到在地。
何仲锡见势不妙动作快,早一步闪到了道旁,跌倒在泥地里,这让他逃过了一截,然后在他回头的时候,也见到了这惨不忍闻的一幕。
这队骑兵风驰电掣一般掠过,马蹄声渐渐远去。何仲锡跌坐在地上,双目瞪大,脑子里一片空白,道路上同伴的尸首横七竖八,仍旧在流血,有的尸身被马蹄踩过,惨不忍睹,有人被斩飞了头颅,脑袋就在何仲锡脚边,那僵硬惶恐的面孔落在何仲锡眼里,比厉鬼还要可怕百倍,这是他的同伴,方才还打算去投军建功的同伴,现在都成了孤魂野鬼,连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连被谁杀了都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是一两个时辰,地动山摇将何仲锡惊醒,他愕然起身,再次僵在原地。
何仲锡以为他方才见到的那队骑兵,就已经是世间军队的极致,然而现实再一次告诉他,那些只着皮甲、只携轻弩的斥候,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一支精骑大军,从官道上奔来。
这一瞬间,世间再无山水,再无田野,再无村舍,甚至没有天地。
只有这支不可一世、犹如洪流般的铁骑。
如山如云,铁甲铮铮。
何仲锡怔怔抬头,望着这支铁甲从眼前奔过,数千骏马、甲胄、长槊、横刀、劲弩,犹如天兵天将。
道上尘土蔽日,将他淹没。
待尘土散去,何仲锡回望县城,那支铁甲大军早已远去,彼处,城门紧闭,城头之上,竟无一兵一卒。
这就是他要从军后去厮杀的唐贼?
斩下百千万颗这样的头颅?
何仲锡感到极度的荒诞,以至于这个念头只是冒出来,他都吓得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