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就是桃夭夭和杜千书所言之要义。
这些部族为何要反?
当然不是因为战事不利。战事虽无进展,却也并无败象,况且交战还只一日,断不可能此时就士气崩溃。
既非临时起意,便是早有蓄谋!
谁在布局?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
草原诸部,是真要反,还是桃夭夭、杜千书多疑?
幽州军该如何应对?是立即行动,还是等待形势明朗?是稳住阵脚不自乱,还是防患于未然?
是敌人有意制造假象,让联军自陷混乱,还是敌人早已渗透,早有布局?
倘若诸部骤起反乱,冲击联军本阵,情况会如何?
谁值得信任,谁最有可能反戈一击?
耶律阿保机没有死,也未曾病重,这位契丹帝国雄才大略的开国君王,健康依旧,仍在统治整个棋盘?
无数个声音在李从璟脑海中爆炸般涌开,肆无忌惮撞击着他的意识。自发兵北上西楼以来,幽州军所经历的种种事件,无数断片、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纵横,辨识不清而又极度真实,它们横冲直撞,刺激得李从璟脑门生疼。
联军有军民十数万,幽州军五万将士的生死都在一念之间,卢龙数年来的呕心沥血,抗击契丹的宏图大志,中原大地的烽火狼烟,历史的轮回、岁月的使命,齐齐在李从璟脑海中翻腾、飞旋。
多年以来,李从璟对敌时,常常谋定而后动,谈笑间决出沙场胜负,翻手间左右万人命运,多是气定神闲之时,近乎周郎风姿。然而,家国大事、沙场征伐,凶险无数,岂能一直如履平地?
“李哥儿,必须拿主意了!”莫离走到李从璟面前,脸上布满从未有过的庄重、肃然之色,他认真的看着李从璟的眼睛,双手扶住李从璟的肩膀,充满智慧与力量的眼眸里,尽是信任。
李从璟深吸一口气,朝莫离点点头。
他转过身,对传令兵下达指令:“传令:令各部酋长,即刻到此集结,君子都负责办理此事;令各阵收缩战线,转入全面防守;令皇甫麟带领预备队丁茂、史丛达等部,护卫幽州军阵、军营两翼;令李彦超为监阵使,李正、荆任重为监阵副使,各率两千骑,巡查战场!”
一口气下达完这些指令,李从璟又对杜千书道:“传令鞑靼部,主力向幽州军靠拢!”又对桃夭夭道:“让图巴克汗不,让阿狸公主火速前来!”
丑时,联军后方动乱:黑水、松林等部反叛,冲击联军军阵,杀戮周边同伴。
同时,契丹军对幽州军军阵展开新一轮猛攻。
丑时两刻,李彦超率部截击黑水部,荆任重率部截击松林部
丑时三刻,黑车子室韦内部叛乱,有勋贵率部冲击王帐,欲杀黑车子室韦酋长。
寅时,十数里联军连营,数处起大火。
寅时两刻,除鞑靼部外,草原诸部现崩溃之象,人马自相践踏。
与此同时,李从璟走下指挥楼,跨上战马,亲自冲上战场
代替李从璟坐镇指挥楼的,是幽州军首席军师莫离,此时的指挥楼早不复白日人声鼎沸,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独对风月。
他的折扇早已收起,此时他握在手中的,是一柄长剑。
上回沙场握剑,还是泽潞战役时,他相助裴约守卫泽州,于城墙上提剑而战,以一介书生之力,与李继韬的叛军不死不休。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世事沧海桑田,再蓦然回首,不觉往日无情。
他双眼目光落在李从璟策马奔驰的背影上,沉着的目光深邃似海。
莫离抬起手,横剑于胸前,拔剑两寸。月光闪动,照亮他的双眸。
他想起方才李从璟欲出战时,他对李从璟所说之言。
清风明月,他说:“君如青山,离如松柏。君但放心酣战,离自周全军阵;君若捐躯,莫不苟活!”
收起书生剑,莫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笑意。
他说出那句话后,李从璟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笑着骂道滚滚滚。
他心头萦绕着李从璟离去之前说得那番话。那番话,让他心中翻江倒海。那番话,以这样一句话为开头:“战事未必就已陷入绝境,你我所见,未必不是表象,而真正的契机,往往就隐藏在表象之下。”
当时他问:“此话从何说起?”
李从璟回答:“此事有疑点、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