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璘将军,你刚才歌里唱的胡旋女,我感觉就像是唱我的一样。我很小就去了长安,在长安的时间比在飒秣建还要长。我也曾和你刚才唱的那样,在大唐天子的面前表演胡旋。大唐天子喜欢的那位贵妃,我不觉得她跳得比我好,就像我刚才跳给你的那一段,那位贵妃绝对跳不成。她太胖了!”
“你到过长安,怪不得中原官话说得这么好。”马璘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已经有些乱了。
“马璘将军,刚才你的歌里面,说那个胡旋跳得很好的胖子造反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是最近的事情么?”粟特小美女看着马璘,好奇的问道。
“……”
马璘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安禄山这个死胖子是你的本家,现在还没有反,造反是将来的事情。
白乐天还有二十年才会出生,这首《胡旋女》本应是几十年后的作品才是。现在是天宝十年,安史之乱还没发生,权相李林甫还活着,安胖子此时自然没有造反的胆子。
如果知道康琳儿听得≤,懂中原话,他是绝对不会唱这首诗的。刚才心情激荡了些,声音未免有些大,也不知道杜环这些家伙有没有听到……
在马璘面前,康琳儿依然是那样乖巧,见马璘不想回答,也就没有追问。小丫头自己对于马璘,反倒是完全的敞开了心扉。
马璘也知道了康琳儿的确是武学高手,尤其擅长刺杀之术,幼时在长安就是被当做杀手培养的。康国的王室控制着这些胡旋女,暗地里在长安也做了很多事情。她被康百万带回到飒秣建,不过是两三年之前的事情。
这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啊。看着康琳儿清澈干净的眼眸,马璘心道。
……
马璘看着康琳儿春葱般柔嫩的小手,很是好奇这双小手曾经杀过几个人。
康琳儿小手一挥,桌上便多了一沓澄心堂纸,还有一杆湖笔和一方砚台。
马璘瞪大了眼,看着康琳儿纤细的腰身。她的衣袍并不宽大,真不知道她是把这些东西藏在那里的。
就在马璘疑惑间,桌子上又多了一个大大的牛皮水袋。
“你的身上究竟藏了多少东西。刚才跳得那般激烈,都不会掉么?”马璘忍不住问道。
康琳儿浅浅一笑,然后当啷一声响,一把黯淡无光的匕首落在了桌面之上。
匕首极为沉重,上面有着显眼的血槽,长约尺许,有些像前世见过的军刺。锋刃处闪着暗蓝的光芒,不知道上面涂着什么东西。
“除了这些,就只剩下钱了。”康琳儿看着马璘,抿嘴轻笑道。
“我现在相信你是个杀手了。刚才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你,恐怕死的就是我了。”马璘沉默数息之后,看着康琳儿叹了口气道。
这是康琳儿已经打开水袋,往砚台里倒了一些,皓腕高悬正在用心的磨墨。听了马璘的话,小美女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道:“马璘将军,你刚才要杀我的话,死的也不会是你,一定是我。我的出手比你更快,我在你杀我之前,就已经杀了我自己了。”
马璘抽了一口冷气,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你后悔啊。”康琳儿无声一笑,小手提起湖笔浓浓的蘸满了墨汁,便在洁白的纸上流畅的挥洒起来。
真是要人命啊。马璘叹息一声,喃喃道:“你们粟特女子,都是这样刚烈的么?”
“还有别的粟特女子喜欢过你么?”康琳儿微微一顿,转过头来讶然道。
“……没,没。”马璘心中猛地一震,连忙摆了摆手。
当年浪荡长安城的纨绔子弟马璘,乃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并不是他。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原来的马璘。
两种不同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马璘一时间有些难受。也许那个在原本的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家伙,并未真的远离这具身体?
康琳儿依旧乖巧,盈盈一笑,也不再追问,皓腕挥动之间,一个个银钩铁划的小字便跃然纸上。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
“胡旋舞,出康居,徒劳东来万里余。”
“中原自有胡旋者,斗妙争能尔不如。”
“…………”
“禄山胡旋迷君眼,兵过黄河疑未反。”
“贵妃胡旋惑君心,死弃马嵬念更深”
“…………”
字迹刚劲有力,森然若剑戟,完全不似出自女子之手。马璘看着纸上的小字,不由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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