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卢杞继续留在那送别亭里,他只是会更沮丧。
除去那位“贵主”遣来的使者,接下来又先后有三批人赶来为叶畅送行,只不过都扑了空。叶畅虽然是被天子赐绢放还,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明眼人对叶畅未来的期望,相反,更多的人,是从李隆基的举动中看到了某种隐藏的东西。
若真是恼了叶畅,何必赐绢,赶出长安就是。
因为叶畅太年轻,若是如今就重用他,二十年后,李隆基去世,太子继位,叶畅却还不足四十,便已经成为朝中重臣,再过二十年,叶畅不到六十岁,成为三朝元老,其权势、声望,只怕会达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所以李隆基赐绢放还,可能有教训叶畅的意味在里面,但也有可能是为了子孙计,给后代留下一个宰相之才。
这些事情,叶畅是不愿意去琢磨的,他只是盼望着早些回到修武县。先壮大壮大自己的经济实力,然后再提升自己的影响力,或许能够影响到大唐时局,避免可能的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可避,那是因为他不愿意生活在一个颠沛流离的时代,但对李唐皇室,他当真没有多少敬重——杨富是死了,可若没有驸马杨洄的纵容,没有咸宜公主的庇护,区区一个杨富,又如何能害死叶曙?他兄长无端卷入李唐宗室的内斗之中,叶畅为兄复仇,杀了杨富,只能说是了结了一段,至于那位驸马杨洄,若有机会,叶畅同样也要和他了结一番。
没有机会,那就想法子创造机会。
至于那位二十九娘……
摸着怀里的书信,叶畅苦笑了一下,那位二十九娘还是不死心啊,得知自己离开长安,她竟然让玉真长公主遣人送来书信,信中的内容,实在是不足为外人知晓。
“去长安时,当真是风尘卜卜,回来时,却是一路轻松啊。”
和尚在他身边道,言语中也是极为感慨。他们去的时候,叶畅身上还有几贯钱,他完全就是空手,一钵一杖一袈裟,路途上风餐露宿紧赶慢赶。现在回程,身边多了一群侍候着的人,而且最关键的是,叶畅如今手中不缺钱——李隆基赐绢放还,那些绢被他换成了金锞制钱,足足值上百贯,可以说是个小富家翁了。
自然,在叶畅眼中最宝贵的,还是从张旭、颜真卿二人手中拐来的书法作品,足足有三十余件,这将成为他的传家宝,过了几十年后,就算是要卖,也得是一幅幅拍卖。
回程他们走的是黄河水路,因此只花费了四天时间便到了武陟。对于此时的船,叶畅非常无奈,难怪鉴真东渡七次才能成功,此时的船无论是安全还是便捷,莫说与后世的轮船,便是宋时的船都比不上!
要再过几十年、上百年,水密舱等造船技艺被运用后,华夏才迎来了自己航海史上的一个大高峰时段,不过,叶畅可不想等到那个时候。
“崔秀景,这样的船,你需要多少人手能造出来?”上了岸之后,指着身后的船,叶畅问道。
崔秀景便是那个新罗奴,买这样一个人来,叶畅也是无奈之举:大唐对于私人造船管理是甚为严格的,他几乎弄不到象样的船匠,因此便只有寻新罗人来凑合着用。此时新罗的造船技艺,据说不逊于大唐,就象奚人造车的技艺在大唐亦称独到一样。
“充足材料,有个十余人,花上一个月时间,便能造出这样一艘船。”崔秀景小心地回复。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新罗人,有着大多数新罗男人一般的刀脸,此时新罗人在大唐为奴为婢者甚众,而且大多都精通唐人语言。崔秀景知道自己的这位主人声望甚高,因此小心谨慎,唯恐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对方。
“十余个人,一个月时间……”
这个效率实在不算高,载他们来的那船,在叶畅看来也就是比一般渡船稍好些罢了。
崔秀景不知道这位新主人问此事是为何,千言万语不如一默,因此他只在叶畅问话时才开口。
从武陟到修武,若是速度些,半日便可至,这两个县在历史上很长时间里其实是合而为一的。他们未进修武县城,绕道而行,因为叶畅在外耽搁了两个多月时间,急着赶回家中的缘故。
一路行来,正值秋收前夕,两边麦浪翻滚,但叶畅却不觉得欢喜。那些麦子大多空扁,空有其壳,便是收上来,也磨不出多少面粉。
这是难免的事情,中原地区经过长时间的开发,以如今的技术,产出已经达到极限了。
在离吴泽陂尚有五六里外的官道之旁,叶畅却发觉多了一座建筑,这是一座简易的寺庙,目前还只有正殿,这般日照酷热之下,仍然有不少人在正殿外礼拜上香。
“几时在这边也建了一座庙,靠着路旁,四里八乡的人南来北往,可都要……”
叶畅正琢磨间,便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袈裟的僧人大模大样从庙里出来,香客们纷纷向他行礼。那僧人远远望着叶畅,冷笑了一声:“咦,叶十一,你回来了?”
却是十方寺里的那个和尚道宁。
他原是刘家子弟,与刘家现在的族长刘逢寅的亲侄,到十方寺出家,与其说是心向佛法,倒不如是想要十方寺的庙产。只不过因为叶畅与首座纯信的关系渐佳,这个总寻叶畅麻烦的道宁在寺里失去了地位,叶畅记得,在菩萨审案之事过后,他干脆被纯信赶出了十方寺,灰溜溜地回到了刘家,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座庙里。
看了看庙里全新的石灰粉墙,叶畅挠了挠头:“我记得这一块,应该是我们叶家的田吧?”
这应该是三房长支的田地,道宁嘿嘿笑道:“原本是你们叶家的,但现在改姓了刘,谁让你们三房长支不争气,还要和我家姊闹什么和离!”
这是三房长支的事情,叶畅微撇了一下嘴,三房长支伯父是纠由自取,他数次三番试图算计自己,甚至长兄叶曙的性命丢在长安,他也有责任。自然,刘氏的责任最大,在杨富死后,叶畅已经在琢磨着,让刘氏、刘家都付出代价。
他懒得理这道宁,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来,因此他拉过旁边的一个香客:“马家婶子,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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