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依旧。
按理说,他与叶曙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原本不该有这样的感情的。但或许是残留在这具身躯内真正的叶畅的意识,或许是他没有想到这一世才没几个月,便又遇上亲人非正常亡故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事情,这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上一世的痛苦。
“十一郎,你莫难过,如今之计,是如何与你嫂子说此事。”叶淡终究年长经惯,在后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然后将信从叶畅手中拿了过去。
信被拿走之后,叶畅象是身上的重担被抽走一样,长长吐了口气。他径直坐在地上,这与他一贯爱洁净的形象是有几分不对的。
叶曙遇害之事说起来很简单,便是为人凌迫而死。
覃勤寿在信中非常抱歉,却没有说凌迫摧折叶曙至其身亡的究竟是,只是说为权贵者所凌,至于权贵是谁,只字未提。覃氏虽然是沁阳大姓,在地方上也有一定的影响,但与真正的望族相比,仍然只能算是寒门。因此,到了长安,他们的能力有限,不能够给叶畅多少帮助。
不指出是谁干的,并不是有意要隐瞒,而是很含蓄地给叶畅一个提醒:对方很强,强到了他根本无法对抗的地步,因此也不要指望着能够报复。
“如今你兄长的遗体,尚停在长安城内青龙寺中,覃家之人料理的后事。覃勤寿问你,是要去迎回你兄长,还是他择吉地安葬?”
叶畅没有回答,他目光怔怔地望着远方。
在发觉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后,叶畅便曾经立下志向,要让关爱自己的人和自己关爱的人都能够过上好日子。这不算是什么太远大的志向,但是就连这样一个志向,他才立下不久,就出现了重挫。
叶曙话不多,为人也有些懦弱,但对他的手足之情,叶畅还是能够深深地体会到。或许迫于宗族的压力,让他来三支充当嗣子,是叶曙一生的愧疚,但他是真心希望叶畅能够过得更好些的。
在离开之时,叶曙还曾经叮嘱过他,当心长支的暗算。
却不曾想,长支奈何不了叶畅,而他自己,却死在它乡。
“十一郎,十一郎,你定然要节哀,如今你们三房这边,长支是烂掉了,二支三支,就你一个撑大梁的,你可要稳住神。”叶淡见他这模样,不由得慌了起来。
不仅仅是三房,他们吴泽叶家的希望,可以说都在叶畅身上,若是叶畅出了个什么意外,那么叶家就休想在一两代人内超过刘家了。
叶畅勉强抬头,嘴角抽动了一下:“放心,叔祖,你放心。”
虽是如此说,他却没有站起来。
旁边的林希柽有些急了,他性子暴躁,不是覃勤寿,一般人也压不住他。对叶畅,他现在也有些敬服,因此开口便道:“叶郎君不是通仙人么,请仙人就是!坐到这里哭也没用,哭不活你兄长,也哭不死你敌人”
叶畅眼前猛然亮了一下。
仙人什么的,他是不懂的,但是,后世的种种手段,放在这个时代,不就是仙家妙术么?那些权贵再如何势力滔天,自己凭借着那些手段,终有超过他们的时候,到那时,自己想要替兄长复仇,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么?
“十一郎,你可好些了?”叶淡也问道。
“无妨。”叶畅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面色显得好看些:“我现在想的……是如何告知嫂嫂……”
叶曙的事情,想瞒是瞒不住的,和叶曙一起入京番役的还有另外几人,他们自然会托人带口信回家。而且按时间算,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的番役期限快到了,也该回乡。
方氏正在家中忙着打扫,她是个闲不得的人,整个吴泽陂,她家是最干净的。不仅是自己那小小的宅院,而且连周边公共地方,她每天都会进行清理。
叶畅到了这小宅院前时,停了一下脚。
二支的宅院比起三支还要小一半左右,叶曙一家人住着有些拥挤,以往的时候,叶畅没有感觉,但今日叶畅突然生出一种唏嘘。
轻轻扣动门环,砰砰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叶畅听得有稚嫩的声音急促地道:“我来开,阿娘,我来开!”
因为叶曙不在家的缘故,这些时日,方氏都紧闭门户,而村里的无赖泼皮,便是不将叶氏家族放在眼中,也要顾及着如今叶畅的名头,倒无人敢上来寻衅的。跑来开门的是小赐奴,他费了好大气力才将门闩拉开,然后把门打开。
“是小叔,是十一叔!”寄奴欢喜地喊道,然后又皱着眉:“还以为是阿爹回来了,阿娘说,阿爹就要回来了!”
叶畅的心再次狂跳了下,他蹲下身,摸了摸寄奴的头:“阿爹一时半会回不来啦,他让人对寄奴说,家里只有你一个男子汉,你可得当起家来,护住阿妈和小娘。”
小寄奴的眼珠碌碌地转,一脸大人的模样:“那是自然!”
“砰!”
寄奴的话声才落,旁边传来一声物件摔落在地上的声响,叶畅抬起头,看到嫂子方氏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站在那儿,象是风中弱柳。
“嫂……子!”叶畅喃喃地道。
方氏蹲下将跌落的针线箧子捡了起来,没有理会叶畅,半晌也没有站起。叶畅看到一滴滴如豆一般大的晶莹水珠落了下来,滴在她身前的地面上。
“我明日便启程前往长安。”叶畅干巴巴的声音响起。
他早就知道方氏聪慧,绝非普通女子能及,却不曾想她竟然聪明到了这个地步。仅仅是从自己对小寄奴说的一句话中,她便察觉了异样!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朋友来信,说兄长出了事。”叶畅终究不忍直接说出叶曙的死讯。
“我就知道……长安,绝非善地……我就知道,长安……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