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可她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然而柳成元却仿佛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他睁开眼睛好一会以后,才看清楚房间里原来还很亮,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已经是灰麻一片。
“四月里的天就是好。”他说,颇有几分苦涩的意味。
韦静有些心酸,他其实一直待她很好。
刚刚成亲那一年,他每每出去应酬,回来都会给她带些首饰,好似害怕她会生气一样。
可篦子要买一套也不知道,对簪对梳永远都是单买,镂空的玉香囊里永远没有香,簪子和步摇总是喜欢凑一对……
可他不记得自己送过了那些首饰,下一次可能还会送一模一样的。
家里的丫鬟婆子谁不知道他疼她疼得厉害,可只有她知道,他疼她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人人称羡的感情不是真实的,可守着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动心?
她其实也想对他好一点,一个人压抑着日渐愁苦,何不放开手脚去追?
她也曾跨马逐风,肆意快活。有些话,其实早就该说了。
当年她娘还担心她出身武将家,怕在京城找不到一门好亲事,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她学,可谁曾想,她找了一个这样好的人家?
虚荣心总是会越来越高涨的,尤其柳成元晋升又快,又有挚友陈青云一路护航。 亲友艳羡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着,她握在手中的日渐叠加钱财时,或许她早已看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如当年一般,是那个从闺房后窗跳出去,跟大哥二哥一起骑马赛跑,心里徜徉着幸福甜蜜的
小姑娘了。
“喝药吧,你都昏睡了三天了。”韦静给柳成元拿了一个靠枕,让他靠着舒服一点。
汤药还有点烫,她端在手里,慢慢地吹冷。
柳成元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睛疼得厉害。
一层水雾突然笼罩下来,柳成元的视线模糊了。
可他还是看着韦静的方向道:“对不起……又让你操心了。”
韦静握着汤勺的手微微顿了顿,她抬眸看向柳成元,却发现他眼眶已经湿了一片。
心里微微一震,似有酸涩的疼痛在无声地蔓延着。
“快好起来吧。”
“只要你好起来,你以后想做什么,都不必再跟我交代。”
“你……”柳成元有些震惊。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然后轻叹道:“不必如此,就这样吧。”
韦静将吹冷的汤药递给柳成元,柳成元一饮而下。
汤药是苦涩的,还带着一股酸,不太好喝。
柳成元喝完以后,闭着眼睛,把唇抿得紧紧的。
韦静不忍,递给了他一个蜜饯。
柳成元感觉唇边有甜腻的气息,他睁开眼,含住蜜饯后笑道:“我又不是孩子了。”
韦静闻言,直接道:“你要是孩子才好呢,孩子从不违背自己的心意。”
“他们若是喜欢谁,便只跟谁好。”
柳成元苦笑着,不知如何作答。
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看着沉默的柳成元,韦静又于心不忍。
她执起他的手,修长温热,掌心还有汗渍的潮湿。
“我们成亲都十二年了,你对我也好了十二年。”
“如今换我对你好吧。”
“就好一次就行,只要你好起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
她的手比他的有力,柳成元感觉到她的决心。
可没有用的。
周宜那个女人会跟他在一起,除非下辈子。
他摇了摇头,然后惆怅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对你的好,都是应该的。”
“我跟她之间,从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
“可即便你清楚,然而你却始终放不下。”韦静的声音有些冷厉,她不喜欢,在她做出这个决定以后,柳成元依旧选择认命的样子。 因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很难,可却是无比的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