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那轮圆月,照见过亿万次人类的悲欢离合,今夜又再次目睹了亲生母子反目、君臣互相设计的戏剧,终于叹息着沉入了天际那无法穿透的雾霭之中。
东方微明,文柔公主就已经起床了。
她已经失眠了十几年,这个药石无效的毛病让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对人越来越没有耐心。
甚至如果有人来安慰她,都会让她感觉更加的痛苦。
不管是真心的安慰还是虚假的关怀,在她这里造成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让她一天比一天更厌恶自己。
每一天起床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很想去死。
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这种煎熬,让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仿佛有一层厚厚的隔膜,她被整个世界抛弃。
在隔膜的那头,有许多别人觉得对她应该很重要的人或者事,她却毫无感觉。
文柔公主有时候会想,也许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古怪冷漠的人,但是又有谁知道她每天承受着多么沉重的痛苦呢?
想起昨天晚上在春容阁院子里,凌玄翼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文柔公主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破裂。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看着那张和凌远笛那个老畜生十分相似的脸每每让她痛苦不堪,可是现在想起来凌玄翼那双被痛苦染红的眼睛中慢慢写满绝望的过程,文柔公主心里也有了几分难过。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同意嫁去南疆,她应该拼死反对。
哪怕是不要公主的尊荣,只要能够在京城和她心中的那人相守,只要不用去那个粗鄙的蛮夷之地和一个老男人成为夫妻……可惜的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想起那个让她感觉全身都脏污了的泥沼,文柔公主的表情重新变得冰冷。
让凌家全家覆灭和回到京城重新做回贺家的公主,这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既然阿寅和她背道而驰,一个儿子都不孝顺母亲了,母亲还有什么理由为他继续付出?
几个宫女服侍着文柔公主梳洗更衣完毕,文柔公主开始闭目宁坐。这也是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
过了一个时辰,李嫣和香盈盈一起过来给文柔公主请安,陪着文柔公主用了早饭。
这两个女孩昨夜目睹了文柔公主和定南王的决裂,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脸上都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个宫女从门外走进来,对着文柔公主行礼道:“主子,锦衣卫派人求见。”
文柔公主认得这是皇帝送过来的四名宫女之一,名叫采薇。
昨天晚上送了过来,今天一早就来磕过头的。
想必是皇帝对她还是有几分警惕,害怕她还是跟定南王一心吧?所以派了几个心腹来监视她。
文柔公主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还是“嗯”了一声:“叫他进来。”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穿着一身飞鱼服、挎着绣春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番子。
他面容平凡,但是腰背挺直、步履稳健,竟然给人一种俊朗玉树的感觉。
文柔公主看他衣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百户。但是,看他的形容气度,却迥异常人,不由抬起了眼皮仔细打量这个锦衣卫。
锦衣卫上前抱拳行礼:“卑职见过文柔公主殿下!”声音清冷,却十分悦耳。
文柔公主眯着眼睛问道:“有什么事?”锦衣卫躬身道:“禀告殿下,定南王昨夜仓皇潜逃,已经离开京师,带领黑甲骑兵远遁。陛下担心定南王心怀激愤,误入歧途,擅动刀兵,以致生灵涂炭,十分忧心。故而命卑职前来,请求公主殿下出面,
劝告定南王迷途知返。”
文柔公主听到凌玄翼居然在重重包围下逃出了京城,不由皱起了眉头。
南疆那边,她已经有了不少布置。
当初她原想着,自己生了儿子,定南王的位置当然毫无疑问地是她儿子的。凭着对儿子的影响,她完全可以做一个幕后推手,掌控南疆,将南疆完完整整地献给天泰,将整个凌家给南疆陪葬。
可是没想到她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居然比凌家所有人加起来都更难对付。
从儿子手里,文柔公主抢夺兵权、政权的努力一再失败,而母子关系也因此坠入冰点。
所以,随着凌玄翼在南疆的统治越来越稳固,文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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