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进到李义在孟津的书房,李向总是感觉到自己像是在面对着古代浩瀚的知识海洋一般,身子不由得总有一丝的紧张。不过今天的事情他也能够猜出来几分,别说李义和高士廉身上都有那种古代士大夫的气质,就单单从两人平日里的举止和言谈中,李向就敢肯定他们对于突然间和山贼土匪亲近的行为嗤之以鼻的。
要不是因为李向是他的儿子,他的侄女喜欢的小子,估计现在李向已经被两人赶出府去了。
李义和高士廉正襟危坐,看着走进来的李向,全没有之前见到李向时轻松的氛围,相反却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看到两人眼中的表情完全就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李向必须和他说清楚,不然以后还真的不好说会不会出现什么大义灭亲的事情。
给两人恭恭敬敬的施了礼后,李向一动不动,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人面前,不过并没有可以躲避他们的目光,而是炯炯有神的望向两人,倒叫两人心中也对李向有了一丝佩服。能坦然面对他们目光的人,像李向这么小年纪的还真的没见过。这两人一个是家族中的长子,平日里养成的主人气势很有一套。另一个可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多年的人精,那眼神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
李义要说话,高士廉拦了一下,自己道:“李向,你这么聪明,估计也应该清楚我们两人叫你前来是什么意思吧。看你进来后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老夫都不得不佩服你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能这样,一定也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们就先不说什么了,你自己说清楚,只要能说的我们点头了,今日之事老夫就给你做主。”
李义对高士廉有些宠溺李向的做法显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本来他还担心高士廉会对李向声严厉色的教育一番,他在一旁也好给李向个台阶下,谁成想自己的事情却被高士廉做了,有些不解。
高士廉其实很清楚李向的认知能力,也清楚李向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小孩子,他这样做,虽说自己不太能理解,但总要听听李向怎么说好,要是一上来就对他教育一番,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两个老头子各有各的手段,但是目的却是一致的,他们要劝阻李向,少和徐茂公、单雄信这些人来往。
李向乐呵呵的给高士廉施礼道:“多谢舅父给小侄一个解释的机会。”又对李义一礼道:“叫父亲大人操心了,是向的不对。不过还要请两位长辈听听我的说法,也许一会儿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了。”
起身,给两个沏茶,然后才慢慢将自己曾经和徐茂公单雄信两人在龙门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他知道的徐茂公和单雄信的情况,简单的给两人介绍了一下。最后又将这两日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这才笑道:“大概两位都觉得他们两人是瓦岗寨中的头目,说起来算是大山贼了。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去当山贼,为什么像他们这样的山贼越来越多,为什么我只是和他们两人接触,而不是去找翟让等人?”
先是说清楚事情,又介绍了两人,接着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让两人去考虑,最后便等着两人想好后的回答,这是李向在进来之前就想到的对策。说白了,李向这是运用了一种后世谈判的技巧,讲事实,摆道理,问缘由,换个说法就是简单的“洗脑”罢了。
好在这个时候是古代,从来没有人懂得什么是洗脑,也就无从说起这样的手段了,所以李向说完后,两人都有些诧异。他们没想到李向口中的两个山贼居然有这样那样的情况,不但把徐茂公他们说的不像是个山贼,听上去更像是一个被逼无奈,委身于贼的江湖豪杰一般。
让他们更加动容的是李向最后问的那几个问题,针针见血,句句揪心,确实说到了点子上。他们只是担心自己人和山贼有了联系,会对今后有影响。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山贼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李向会选择信任这两个山贼,也没有想过山贼对于李向他们来说,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高士廉沉吟了半天,回头看看李义,只好摇着头叹气道:“罢了罢了,咱们老了,该是他们这一代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老夫不想考虑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站起身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门外。半只脚跨出去的时候,转过头对李向道:“不管你要做什么,老夫希望你在做之前都要先想想你的家人,你有祖父母、父亲母亲,还有那些叔叔、弟弟,过段时间你还会有妻子孩子,做事之前一定要想好万全之策,千万不要连累到了他们。老夫知道你志向不小,只希望你不要被胜利迷了眼睛,保持一颗清醒的心比你有长远的目光更加重要。哎,不说了,走了!”
李向看着高士廉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背影突然间有些佝偻,脚步有些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