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还有这一世的记忆,让我忘记这一世吧。”诸葛一杀的声音低沉,“如果可能,来世只希望做个凡人,庸庸碌碌一生。”
张潇晗沉默着,她和诸葛一杀都知道,这来生如何,并非他们所能左右,这只是一个念想,对修士生活的绝望与痛恨。
可大千世界,难道凡人的生活便可能安定?就没有杀戮?
紫光环绕,在昏暗的冥城内就如闪亮的明灯,诸葛一杀默默地跟在张潇晗身旁,他们一起走进正中的甬道,向城门走去。
这条道路,不是魂魄该走的路,也不是魂魄可以逆行的,但是走在张潇晗的身边,就好像合情合理了,一个刑罚者站在甬道胖的黑暗处,默默地凝视着,张潇晗领着诸葛一杀,周围环绕着生魂,慢慢走向影壁。
随着影壁的接近,诸葛一杀的身影不可抑制出现颤抖,生魂们的身影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是来自天意的压制,不容于魂魄逆路而行,张潇晗上前一步,紫光乍然扩散,将诸葛一杀的身影挡在身后,也将众多的魂魄挡在身后。
明亮的紫光中,诸葛一杀只看到灰色简单的长袍内一个纤细的背影,满头白发,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迎着影壁。
影壁上艳红的彼岸花摇曳,那么艳丽,可谁有知道这彼岸花会将这些魂魄送到哪里呢?张潇晗站在影壁之前,望着诸葛一杀的身影慢慢转过去,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影壁乍亮,鲜艳的彼岸花好像绽放出勃勃生机,只瞬间,这生机就完全消失。
一滴浑浊的泪珠从张潇晗的眼角溢出,她太老了,老得这个身体已经难以忍受这样酸楚的分离,老得她的眼睛已经无法分泌太多的哀伤。
她苍老的手带着紫光,慢慢抚摸在影壁上,抚摸在那一簇盛开的彼岸花上,彼岸花似乎不堪紫气,摇摇欲坠,张潇晗的心里蓦地涌出一段早已经遗忘的诗句: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她的手蓦地离开了影壁,怔怔地望着凋落的彼岸花,难道这就是她的写照?
她慢慢地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身后的生魂们蓦地收回到魂幡中,然后转过影壁,一步步走到影壁正中,黑色的魂魄从身后的城门涌入,从身旁涌过,避开了身体的紫光,争先恐后地扎入到影壁中,化作一缕流光消散。
她沉静地望着这座影壁,慢慢地将伤怀一点点收起,诸葛一杀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离开的朋友,永远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能送他一程,已经是有幸了。
转过影壁,张潇晗行走在甬道上,这个昏暗的世界里,没有月光,没有星光,连影子都是奢望,每一个人每一个魂魄都是孤独的。
张潇晗踽踽独行。
八千年前,就在这条甬道上,她与蓝优、梅林、宋辰砂几人与刑罚者生死奋战,她犹记得炼魂灯下的苦楚,犹记得她发誓今生必不再受炼魂之苦,可八千年之后,她食言了。
在第一座正殿前张潇晗站住了脚步,仰望着高大威严的建筑,然后慢慢走上台阶,绕过正殿。
她慢慢地走过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所在,慢慢走向最后道路的终点,站在破天塔前。
数步开外,破天塔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宝塔,可只要进入到它的范围之内,才可以一窥它的高大,仰望不可见顶,连它外所在的大殿也仿佛接近天穹。
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要什么样的勇气才会后退呢,这座宝塔的主人,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炼制了这座宝塔呢?
张潇晗拿出一套桌椅想要坐下,可人界的东西一落下就化为了灰烬,张潇晗叹息一声,直接盘坐在地下。
梅林终于过来了,恭恭敬敬将一个乌黑的储物手镯递给了张潇晗,其内是一半是玉简,一半是魂晶,张潇晗沉默地接过来。
“梅道友,不会太久远了。”张潇晗拿出一个空白玉简抵在额头,好一会放下,递给梅林,“每一个跟随我的,都从我这里得到机缘,唯有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枚玉简的功法当做补偿吧,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时刻。”
张潇晗站起来,不去看梅林疑惑的目光,转身向破天塔走去,站在破天塔台阶之上,停顿了片刻:“梅林,如果水淸道友回来……”
“如何?”见张潇晗迟迟没有说下去,梅林问道。
张潇晗犹豫再三摇摇头,走进破天塔。
“张老板。”梅林的声音突兀地再次传来,张潇晗脚步顿了下。
“张老板,是不是,你有能让我离开这里的方法?”
张潇晗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她知道她离开的背影在梅林的眼里很残忍,但是她不想给梅林希望。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这条路合不合适,都是他自己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张潇晗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望着唯一的传送阵。
好一会,她闭上双眼,张开了天眼,天眼下,传送阵上出现的是一个黑暗的空间通道,张潇晗的手不由抬起来,好像要抓住这个空间通道一般,她迟疑着,犹豫着,终于,她的手里多出一面黝黑的幡旗。
魂幡飘入到空间通道内,空出来的双手不断打出法诀,法诀落在魂幡上,幡旗涌出黑色的涟漪,落在空间通道上。
天眼之下,可以看到空间通道内微小的空间扭曲,一连变换了数种手法,张潇晗才停了下来。
梅林一直站在这座大殿的外边,看着破天塔不断闪现的灵光,张潇晗留给他修炼神识的法诀,人却一直留在破天塔内。
他知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内心生出恐惧出来,就如同八千多年前一样他不了解张潇晗,现在他还是不了解,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让他惧怕的事情发生了。
——感谢浪漫浮雲打赏的和氏璧,谢谢亲~
——抱歉啊,昨天出去办事,然后喝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