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倒竖,气咻咻地冷哼说:“好好的换什么衣裳,这青色原本就最衬你,何必白忙活,真是没事找事……算了算了,反正那些宾客都是冲着你来的,换一身就换一身,正好之前我按着你的尺寸才叫人做了两套,预备过年的时候给你送去,偏巧你就来了。珍珠,去里头把那套睢蓝的找出来。”
由着孙氏唠唠叨叨为自己换了衣裳,张越方才得知杜绾这会儿正在接待前来贺喜的官眷,便寻思去瞧一瞧。还不等他提出来,孙氏便披上了一件鸦青色云缎比甲,不由分说地使了他出门,一路走一路问北京的事,尤其是揪着之前的升迁不放,张越也只好含含糊糊应付。
东院里头恰是灯火辉煌,放眼看去都是些头面首饰金碧辉煌的命妇,个个围着杜绾问题层出不穷。即便杜绾平日里遇事沉着,但面对这种场面渐渐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旁原本是为了看热闹的小五则更是百无聊赖——打从刚刚开始就有四五位命妇向杜绾打听她婚配与否,全都是娶妾纳小之类的糟心事,要不是使劲按捺着脾气,她几乎就想摔门而去。
就在小五耐不住性子几乎要暴走的时候,她终于盼来了一个救星。姗姗来迟的孙氏一进来便团团赔礼,旋即便吩咐小五陪着杜绾去厨下看看晚宴备办得如何。有了这个借口,小五赶紧拉了杜绾开溜。等到好容易出了屋子,放下这一层门帘屏蔽了鼎沸人声,她不禁松了一口大气,紧跟着就看到院子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借着院子中的几个灯笼,她一下认出那人,连忙拽了拽杜绾的袖子:“小姐,是姑爷!赶紧过去,我给你们望风。”
杜绾原想着张越奉旨办事未必能回家看看,此时瞧见他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可听到小五这喜滋滋的声音,她顿时哭笑不得,回头瞪了她一眼这才疾步下了台阶。才到张越身前,还来不及开口相问,她就吃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来,到屋子里说话。”
眼见张越笑吟吟地拉着杜绾进了那边亮着灯却空关着的西厢房,站在台阶下头的小五不禁歪着脑袋笑了起来。从屋子里出来的珍珠瞧见她笑得如同狐狸似的,再一看那消失在西厢房门口的两个人影,顿时恍然大悟,少不得上前打趣道:“小妮子思春了?”
“思你个大头鬼!”小五如今和珍珠芍药几个都混熟了,一听这话就嗤笑道,“这世上能让我思春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再说了,男人一个个都是得陇望蜀的性子,今天待你好,谁知道明天如何?郡主有一句话说得最好,与其将来守一辈子,还不如现在守一辈子!”
珍珠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当下就啐了一口:“尽说疯话!少奶奶最疼你,怎么舍得你当老姑娘?就算是那位郡主,这婚姻大事也没有自个做主的余地,迟早是要许人的。”
杜绾并不知道外间珍珠和小五竟在争论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被张越拉进屋里,她就趁其不备挣脱了他的手,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叙了一阵离别情,直到张越说待会就要回去,她顿时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关切。
“虽说京师这边的差事不过是虚应故事,但你也千万小心,公公婆婆自然有我侍奉。”
“家里有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但你也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张越凝视着杜绾清亮的眸子,异常郑重地嘱咐说,“这一次的事情言官们只看到事关祖制,但更多人看到的却是利益,我那儿的路子若是走不通,兴许就会从这儿想办法。娘是爽利人,不懂这些复杂的事,但爹爹却警醒得很,你万一有解不开的大事,直接对他说,不要硬扛。”
“知道了,我的相公!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自量力!”
杜绾还是头一次看到张越这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不禁好笑地答了一句,话一出口,她就觉察到张越的眼神仿佛有些狡黠,才一愣神,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下子封住了她到了嘴边的下半截话。虽说已经是夫妻,房中什么亲密话什么亲密动作都有过,但大白天这种骤然袭击却还是第一次。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僵硬的双肩便缓缓放松了下来。
良久,张越方才离开了那一抹嫣红,却站起身使劲将杜绾揽在了怀中:“绾妹,家里都交给你了。”
那温热的怀抱很快就松开了她,见张越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想到刚刚那从未有过的情形,杜绾不禁支着脑袋发起了呆,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全都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