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越是压制,它的反弹就越是可怕。尤其是应对天人血脉这种近乎畸形的传承方式,简直就是在饮鸩止渴。”
塞顿问:“天人的血统真的那么强大么?”
“当然啊,蠢货,那可是用无数人的血骨和性命换来的塔基……
数百年以来,东方人为了更接近以太,不断的对自身进行各种探索,甚至不惜用自己来做试验品。一连九任帝王,穷兵黩武,讨伐四夷,为了就是得到更多的人口用来进行实验。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实验和改造里。
最暴虐的帝王‘秦’甚至将无法完成任务的乐师判定为废物,将他们的学派连带着古籍都推入火坑之中。
直到最后……他们终于成功了一项,那就是将以太的共鸣融入了血脉中,以漫长时光的积累将其化为天赋。
就像是野兽一样,他们将那些莫名的感悟和经验变成了可以传承的本能。”
塞顿愣住了:“你是说那个小子身上……”
“没错。”
赫尔墨斯颔首:“记忆可以遗忘,性格可以改变,但只要活着,本能就不会失去。
那个混小子尝试了十四万次,就将那一扇门敲响十四万次……只要有人愿意帮他加一把力,那一扇破门就会彻底分崩离析。”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感慨:
“同步率从零到一产生质变,就是乐师之门打开的瞬间。东方人付出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瞬间啊。
以太第一次将会融入凡人的躯壳之中,升华性灵,锤炼魂魄,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赫尔墨斯轻声呢喃,似是惋惜:
“届时,以太便是使者,引导着迷途的叛逆之子回归大源,可哪怕只是一瞬,人类的自负灵魂也会从大源之梦中挣脱,回归个体……也只有那一瞬,他们能在以太掀起的波澜中——照见本性!”
他的手在空中轻轻地画了一个环形的印记,眼神悲悯:
“一切歧途,将自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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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叶清玄陷入熟悉的恍惚中。
苍蓝色的庞大月光从天空的尽头升起,照亮了他的眼眸。
那个充满痛苦地梦境又回来了,时光奔流,万物衰朽。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废墟和墓场。
还有苍蓝之月高悬与天空之上。
在一重重墓碑之间,结着蛛丝和尘埃的网。那些尖锐或者沉重的墓碑像是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掌,徒劳地想要握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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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玄又看到了,那个白发的男子。他徘徊在墓碑之中,垂首沉思,长袍上生着苔藓和落叶。看到叶清玄,他就抬起头来了,那一张面孔似曾相识。
就像是自己,像是父亲,像是老人,但又带着少年的特征,有时妩媚如女子,又是阳刚而俊朗。
看的越久,叶清玄便越不敢确认他的摸样。他甚至无法判定那个人是否是一个人类,还是某种更古老的原型。就像是在久远时代之前的某种象征,那是血脉的源头。
它独立在时光之外,所以包容过去和未来。可凝视着叶清玄的时候,他就从过去来到现在,从未来降临到他的面前。
眼神悲凉。
“你后悔吗?”
这一次,叶清玄终于听清楚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低沉又清朗,像是玉石碎裂的声响。
就像是洞穿了他的命运和过去,男子的视线穿过了叶清玄的躯壳,像是落在他的心中去了,凝视着那些漫长时光中的悲苦和执着,看着他一次次从坠落在淤泥和从淤泥中挣扎着爬起。
所以,他的眼神悲悯:
“——你后悔吗?”
叶清玄愣住了,感觉到莫大的悲伤和苦痛从胸臆中涌现了。
那些被遗忘在过去的东西又一次浮现,带着灼烧一样的苦楚在胸口翻滚着,驱使着他面对这个疑问。
疑问化作铁钩,挖掘着他的骨髓深处,寻找哪怕是一丝丝的动摇。
“不后悔。”
在叶清玄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轻声回应。叶清玄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忽然笑起来。他轻声说:“将来也不会。”
于是,梦中的男子笑起来了,仿佛得到莫大地救赎。
“那真是太好了。”
他轻声呢喃,抬头去凝视着天空。
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便有精魂的光从他眼瞳中亮起。枯叶和苔藓被那光芒点燃了,火焰汇聚在他手中,化作了银白色的火焰。
他伸出手,手掌没入了少年的胸膛,火焰燃烧在了叶清玄的心中,随着血液奔流。
在叶清玄的脚下猛然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是某种力量从九地之下诞生,在漫长的时光中酝酿,破土而出。
就在岩石破裂的声音中,崭新地墓碑裂石破土,从腐土中生出!
月光照亮了上面宛如刀劈斧凿的凌厉字迹。可空空荡荡地墓碑只上,却只有三个字存在——叶清玄。
这就是踏上死亡之路的请帖,进入死亡和奥秘之国的引路石。他终于在这幻象之梦中和‘大源’订下了契约。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在他背后,白发地男子轻生呢喃,抬起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那个声音忽然变化了,变得极其熟悉,似曾听闻!
“小叶子,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
他的神魂宛如附着在少年身上,引导着他抬起手掌,伸向面前的虚空,宛如按在不存在的琴弦之上:
“——你的宿命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