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的所有建筑表面,也都纷纷开裂,使得此地办公的众多大理寺官吏,都纷纷神色错愕的走出了石室。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会昌伯孙继宗隐遁藏身的那间囚室,就在不断粉碎坍塌。
他环目四望,错愕的看向周围,眼神深深不解:“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大理寺的牢狱,这里的天字号房为防犯人逃狱,用的全是顶级的石材。可这个时候,这些墙壁忽然就垮塌了下去。
衍圣公孔修德却苍白着脸,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
那位御剑少年则是眉心紧蹙,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凝重之意:“那是因地气被吸走了。”
孙继宗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周围的地气,都往李轩那边凝聚而去,用于承载李轩书就的诗词名篇。
——那面石墙,原本是不足以承载李轩那篇诗词的。
可当李轩挥毫落笔,却遥感天心人意,勾引起了天地之灵,汇聚于他的笔下,使得周围的地气都聚结在那石墙之上,强化着石墙结构的同时,也使的周围一切砖墙泥石,都开始了沙化。
就在这刻,孙继宗又听到那文庙方向,传出了一声巨大的震鸣。
这声钟鸣,却有与先前不同,孙继宗已隐隐听出了其中暗含的金锐之声,杀伐之音。
“又是一篇墨宝真迹?”孙继宗不由再次现出了惊奇不解之色:“这般的文字,儒道先贤竟也能认可?”
“如何就不能认?这首词的诗意,与公羊学派的‘大复仇’学说一脉相乘,也符合圣人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衍圣公孔修德清冷着脸,他强忍着心悸:“这首词气势磅礴,杀意浓郁,是儒道千载难见的杀伐之器,未来说不定能比肩《正气歌》。”
孔修德心想人都说‘天下之才有一石,李谦之独占八斗’,这句话只怕还真没有一点夸张之处。
他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为了那天位之钥,与李轩为敌。
就以李轩这次留下的这两篇墨宝真迹,就可名垂千古!
今日李轩如蒙冤而死,那么作为这位的对头,他孔修德自然是个阴险小人,日后势必要被人指摘非议,甚至是身败名裂!
而此时在他们的身后,被孙继宗强行锁着的孙初芸,本就明亮的眸中则已熠熠生辉。
此刻的李轩,则已再次沾墨,继续书写着那杀气横溢的文字。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锵!
那钟鸣之声,再一次震荡全城。大理寺牢狱内的众多阴魂,则已在灰色死雾中纷纷现形,它们哀嚎哭泣着,被一片片横扫为齑粉。
同一时间,在城隍地府。
一只背生双翼,头有独角,长着三对耳朵,仿佛狮子一样的灵兽,正眼神振奋的看着上方。
“老爷,你看到了没有?才出京十几日,他的浩气似乎更纯净了,他迟早能帮你化解七毒!”
“确是文气斐然!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这一句真让人热血沸腾。”
那位被无数锁链贯穿身体,浑身七种毒火燃烧的伟岸身影,笑着抚了抚灵兽的头:“我也很期待着这一天。”
“我却更喜欢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这一句,您为国捐躯之后,瞧这神州大地变成什么样了?”
灵兽的眼中,此时现出惑然之意,“这次老爷您不出手帮忙?大理寺牢狱的阴魂实在太多,他未必能够撑得到最后。”
可那伟岸身影却微摇着头,眼中含着深意:“用不着,那里面有一位我被关押时结识的朋友,已经等待了他千余载时光。如今风云际会,正可化龙!
※※※※
在紫禁城,东宫含元阁。
“所谓的大复仇说,源自于《论语宪问》: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左春坊大学士,内阁辅臣商弘正背负着手,看着大理寺的的方向,看着那从大理寺牢狱中冲起,含着无尽杀意的浩然紫气。
此时满京城内,浩气达到‘紫气东来’境地的,就只有寥寥几人。商弘用自己的脚跟去猜,都知道那一定是靖安伯李轩无疑。
“圣人以为对于怨仇,是必须复仇的,而对于恩惠德行则需要回馈同样的恩惠德行。《公羊传》以此为基,整理了春秋时期很多复仇的例子。
而汉唐时的儒生,如果认为法律、制度不能达到正义,那就直接拔剑而起,如徐庶,如赵娥亲,如武圣人。只是后来公羊学不利于皇朝统治,所以被朝廷禁止——”
此时商弘的眼里面,闪现着一抹强烈的好奇之意:“所以这位靖安伯书写的文字,虽然杀意浓重,戾气充塞,却还是符合圣人真意的。这篇真迹墨宝,对于我等儒门而言,也有莫大的意义,可以引为护道之力,斩妖除邪,也可以之提炼浩气,增强杀伐神通。
我就是不知,靖安伯现成的这篇文章诗词,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境遇将它写就?”
在商弘的身边,太子虞见深则是面色复杂。
李轩此时是什么样的处境,可能这座皇宫内除了太后之外,这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他的眼里,透着强烈的遗憾之色:“靖安伯之才,可谓是盖古绝今,孤视之为无双国士。不久前孤曾试图招揽,却为其所拒。”
虞见深的心内,此时颇有种‘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感慨。
“何需遗憾?诚意伯家素来都只遵从天子,从不参与朝争,靖安伯的立场,想必也是与其祖一脉相乘。只需太子他日登基,诚意伯与靖安伯,自然都是您的爪牙臂膀。”
商弘其实已隐隐猜到大理寺那边发生的事情,他想太后与国舅孙继宗真是蠢透了,生生的将那位靖安伯推到了他们对立面,生生的折了一位未来可支撑大晋数十年气运的栋梁之材。
可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
商弘虽然惋惜,却也只能往前看。这位理学护法横死大理寺狱中,对于太子来说,还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李轩如今在理学士子中的号召力极大,对于太子,太后与正统帝,甚至是他商弘,都有着莫大的压力。
此人一死,这朝廷中已经倾斜的天平,定可恢复平衡。
商弘现在只担心,天子会出手干涉。大理寺如此异景,天子一定会警觉。
不过太后耗费如此大的代价设局,想必已考虑过方方面面,应该不用太担心。
“可如这臂膀折了,也不用太可惜,这世界豪杰无数,哪里找不到可用之人?不过这次大理寺之变后,朝中必定会有狂涛恶浪,太子你还是得小心应对——”
这个时候,商弘忽然心声感应,看向了东面方向。他只听‘轰’的一声震响,那以玄青石铸就的城墙,竟然整片的碎裂开来,掀起了大片的蘑菇云团。
一道赤光随后冲入,又猛地撞入了东宫宫墙,
“是什么东西?”
“哪里来的妖孽?敢擅闯宫禁?”
“这里可是东宫!容不得妖孽放肆?”
东宫各处的侍卫,都纷纷大怒,四面都想起刀兵出鞘的声响。
可这个时候,商弘与太子虞见深的脸,却都是一阵僵硬。
——玉麒麟。
他们看得很清楚,那是玉麒麟,那是代表着儒家圣人,绝迹于世数千载的圣兽!